這些人都是嗅到味兒能順杆爬的，一來二去的，便把那家門子的事都搞明白了。

    玉妃沒死，還生了一個小皇子，對外卻按著姑娘養，小名兒叫引兒，聽不出男女來。後來老太後死了,  養這些閑人的銀子沒了著落，於是都做了鳥獸散。獨獨這一處，是他自己貼著銀子，盯著的。

    所以大黃總管也不是善茬，這事他能隱忍這麽久，如今拿出來換自己一個自由身。

    多尼瞪大眼睛，古往今來,  多少腥風血雨都打這上頭來。要是接了玉妃回宮,  舒太後跟玉太後並尊，他這手上的牌就打得順了。

    大黃總管嘿嘿笑著，“國公爺您必定留了後手，宮裏頭那個，您捧他，他就還能是先帝的兒子，您要拉他下馬，那他就是個野種。您說是不是？”

    太後備著的那個，因為寧妃生了兒子沒用上，可也沒死了。他令人留了那母子兩條命。

    見多尼不接話，大黃總管低著頭道，“這種事，史書上向來不絕於耳。說他是偷梁換柱，茲要您上了位，您怎麽說怎麽是。”

    是，他沒覺得那是事兒。留那母子不過多個把柄在手。

    不過，換皇上也不是容易的事。

    他得細想想。

    “這麽大的事，你想換什麽？”多尼開門見山,  都是人精，別看大黃總管說的熱鬧，可就是一個字也不透露玉妃如今到底在哪裏。

    大黃總管嘿嘿一笑，下餌這麽久，終於等來掐碼子的時候了。“奴才這輩子在宮裏頭伺候主子們，如今年歲有了，病也多了，想出去閑散著多活兩日，也嚐嚐做人的滋味兒。”

    又擺出手來，五個指頭支愣著，“國公爺賞奴才個買吉地銀子，奴才這輩子就足意兒了。”

    這是要把他弄出宮去，還要，五萬銀子。

    多尼沉吟著，倒是不算貪。弄出宮去簡單，報個過人的病就得，再不成，假死一回,  這些都容易。五萬銀子,  不多不少,  也不難為。

    見多尼聽完哼一聲轉身走了,  並沒有斷然拒絕，大黃總管便知道，這事就算成了。

    他心裏也忐忑，要多了怕多尼不肯，少了怕多尼起疑心，橫豎難為了好久。

    隔了沒幾日，大黃總管早上掃著地，突然跌倒在地暈了過去，等抬回塌塌，人便隻剩一口氣了。宮裏講究，立刻就有四個人捂著臉抬張床板，挪了他到安樂堂，扔下就出去了。

    城西小宅院裏，引兒姑娘短腿正努力蹬地，她額涅離她一抱之地，她笑的嘴角淌出一溜哈喇子，使勁夠著，然後加快速度往她娘懷裏撲過去。

    這麽一兩步路，把她娘高興的花枝亂顫，她兒子，不，她“姑娘”這身體可真不賴，這才七八個月，眼瞅著就能走路了。

    “引兒啊，快點學會走路，等你能走路了，額涅就帶你去姥姥家，姥姥家有好多好多的花兒，胖墩墩的小狗，還有河，河裏有魚，額涅給你捉魚吃，好不好？”

    玉妃翠微攬著兒子，心裏知足極了。

    芽兒一旁笑道，“咱們姐兒會走就會跑，自己就能捉魚吃！”玉妃放開手，將引兒安頓好，又退了幾步，招呼引兒繼續走。

    門開了，一個粗使婆子挎著一個大籃子回來，聽見說魚，忙笑道，“姑娘怎麽知道今兒個有魚？河裏還沒開凍，張家大小子淘氣，不知使了什麽法子釣上這麽大的兩條魚，剛好被我撞見，都搶了回來。咱們姑娘眼見要會走路了，喝點魚湯壯壯筋骨！”

    芽兒起身去瞧那魚，果然，不小的兩條，這時節，能捕到魚可真不容易。

    芽兒蹙眉問，“隻怕便宜吧？”

    那婆子臉上一滯，愣了一下又擠出笑意來道，“他叫的價可不是不便宜嗎？不過老婆子跟他娘認識，他不好意思多要，給了五十個大子！”

    芽兒一聽，這倒真是不貴。不過他們家裏如今不富裕，從宮裏帶出來的銀子本就不多，現在也花的差不多了。以前隔段時日總有人來送些銀子，這些日子那人好像再沒來過，所以現在都是省著花。

    玉妃一旁聽了渾不在意，她有了兒子萬事都覺著順遂，銀子不銀子的，她倒不在乎。

    郭公公不是出去想法子去了嗎？還有那九爺，原是兩三月都派人送上幾百上千銀子的，這些時日沒來，她聽郭公公說過一回，九爺去北邊了，想是路途遠，天寒地凍的來不了。等春暖花開了，自然會來的。

    那九爺行事極仗義，她沒什麽可愁的。

    再說，這個節氣能有魚湯喝，可是太有福氣了。兒子長身體的時候，計較銀錢做什麽！

    婆子聽玉妃囑咐少放薑蒜，姑娘小，不能辣著，忙點點頭應了，去剖魚煮湯了。

    郭謙往徐記車馬行跑了一趟，又撲了空。

    那九很久沒音訊來了，他心裏一直有些忐忑。

    王爺去喀爾喀其實跟流放差不多，日子肯定不好過，他也知道，可這麽久沒消息，不會出事了吧？

    徐記車馬行是他每回同那九見麵的地方，他估摸著，這是那九的地盤，所以過來準備打探消息。

    可這家夥計說，掌櫃的家裏有急事，請了兩個月假回鄉裏照顧得病的老母親了。

    他怏怏的出來，那九做事不會這麽不妥當，看來是那個掌櫃的回鄉了，所以才沒送銀子來。

    他不能露麵，銀錢上隻能靠那九。可那九每回也不給多，隔一兩月會讓人送來，他知道，這裏頭，也有監視的成分。

    他苦笑一下。

    九爺從自己上回背叛了他之後，便待他不一樣了。

    這也是他應當應分的結果，九爺沒殺了他就是賞了他一條命。他得活著，替先帝爺看好引哥兒。玉妃在宮裏大手大腳慣了，一個月一千銀子不夠她花的，如今銀子沒了，他又沒有法子出頭掙銀子，早知道，在宮裏那會兒，他真該好好的存下一點來，現在立時要斷頓兒了，這才是難死人了。

    也不是沒法子想，他除了腦子好使，手上也靈動，擲骰子賭大小，他從來沒輸過。

    實在沒法子了，他在路上走了一陣子，橫下心，扭頭踅進了一家賭館。

    賭館人不算多，這個時候還不到最熱鬧的時候，他領子遮臉，找了一個桌子看了會兒，拿出一個銀角子，上手了。

    一個時辰後，他懷裏揣了沉甸甸的一百兩銀子出來。他不敢賭太大，怕讓人盯上，小打小鬧的，中間還要輸上幾回，所以一個時辰也才贏了這麽點兒。

    下一回，得換一家了，這回有了賭本，下一回找家大賭館，半個時辰就能翻本兒。

    手裏有了銀子，心下痛快，腳下也生了風，匆匆到了家門口，心裏卻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伸手一推，門便打開了。

    ……

    寶子們猜猜，出啥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