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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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很憤怒,但還沒有失了智,始終沒有踏進一百五十步以內,他算是出身將門,清楚弓弩的有效殺傷距離。
他知道壺關有床弩,射程三百四十步以上,但一百五十步以外就射不準了,單兵使用的弓箭,能命中百步之人已是鳳毛麟角,他自己在百步開外也沒把握,強弩能遠一點,一百二十步就不錯了。
罵陣挑戰也好,陣前敘話也好,一百五十步是一條生死線,有傳承,明軍略的都知道這個道理。
那些直接邀請陣前敘話的人,都在打著別的心思,真心想談判的,不會這麽做,他們會派出使者傳信,約定時間地點、護衛人數,兩方同意之後才會赴會交談。
所以,他無論多麽憤怒,都不會踏進城牆一百五十步以內。
劉襄看著呂布在遠處圈馬怒罵,很是遺憾,再近一點就好了。
又等了一會,他開始覺得無聊,這兩人都不是言辭犀利的,對罵的話語毫無藝術感,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一點都沒有圍觀看熱鬧的樂趣,就出言打斷了滿頭大汗的典韋:“子昭,你不熱嗎?”
“熱。”
劉襄忍俊不禁:“下次再有人來罵陣,直接射他。”說完揮手下令:“放!”
二十多枚弩槍激射而出,須臾之間就飛過了百五十步的距離,可惜彈道已經發飄,力度還在,準確度卻是大減,隻有一枚射到了呂布身邊,被他挑釁一般的用馬槊磕飛。
幸運的是,有兩枚弩槍射進了他的從騎之中,血霧暴起,三人當場斃命。
呂布恨恨的瞪了城上一眼,圈馬回頭,口中大喝一聲:“撤退。”
五十餘騎帶著袍澤的屍體回馬就走。
自此之後,呂布再未前來罵陣,典韋頗感遺憾。他被任命為北門守將,每日上城值守,兢兢業業,敵人沒來攻城,他感覺很無聊。
與典韋不同,趙雲卻極為忙碌,前些時日斥候在北部山區發現有人大規模的伐木,沿著痕跡尋找,最終探查到敵軍有一千多人在壺關上遊河道釘立木樁,消息回報到了趙雲那裏。
這可不是小事,明顯是要築壩攔水,趙雲判斷,敵人想要截斷水流趁機填埋護城河。
一麵使人去壺關報警,一麵點起兩千兵馬直奔敵軍築壩之地。
張楊所部的人數本就不多,太嶽餘脈山勢連綿,崎嶇坎坷,需要繞行很遠,補給極其困難,又要隱秘行事,穿過山區之時,逃跑的人很多,能到達千餘人就不錯了。
天氣炎熱,又要每日勞作,兵卒疲憊不堪,趙雲領兵打過來的時候,張楊奮起抵抗,可部下大多一哄而散,他領著百十人反衝中軍,意欲擒殺敵將。
幾輪箭雨過後,幸存者不過一掌之數,他也受傷被俘。
可趙雲所部的苦日子開始了,河道北邊地形複雜,包圍圈並不嚴密,大部分敵人逃進了深山老林,他們隻能搜山追捕。悶熱的天氣,肆虐的蚊蟲,險峻複雜的地形,考驗著士卒的耐心和體力,一連搜索了好幾天,兩百多人中暑,隻抓到了三十幾個敵人。
“這幫人是鑽地的老鼠嗎?真他娘的能藏。”
“早就跑遠了吧?追不上了,找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士卒報怨之聲四起。
還有些暴躁之人,對著山林大聲怒罵:“膽小鼠輩,出來一戰!”
其實他們什麽都沒發現,也知道追蹤的時候不該胡亂呼喝,可心中憤懣實在難忍。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軍會被拖垮的。”趙雲無奈的下令收兵。
兩千餘人回歸屯留,除了加派斥候,也沒別的辦法。
趙雲所部搜山的時候,張楊就被押解到了壺關,一起送到的,還有四百多個俘虜。
經過拷問、對比,口供送到了劉襄麵前,這些人隻知道要在壺關上遊築壩,其餘的事情,那些小卒不知道。
“把張楊帶上來。”
張楊應該知道築壩的意圖,他前兩年就是並州的武猛從事,負責帶兵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劉襄也不覺得截斷上遊的水流,是為了方便填河。他們沒有另外修築引水渠,河水總會漫過堤壩,就算趁著護城河枯竭完成了填埋,然後呢?等後續的河水一到,在泥濘裏麵攻城嗎?
這不對。
張楊被帶進來的時候,看到了正在思考的劉襄真容,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驚訝萬分的問道:“劉鎮北?為何要打並州?你與劉使君皆為漢室宗親,為何攻伐於他?”
“吊民伐罪。”劉襄隨便找了個借口。
張楊不信:“我家使君仁義之名播撒海內,從未苛待百姓,某已是將死之人,劉鎮北何必相欺!”
劉襄岔開話題問道:“上遊十裏之地築壩,所為何來?”
“某非背叛之人,恕難奉告。”
脾氣還挺硬。
說實話,張楊的人品還不錯,呂布末路之時,隻有張楊還念著朋友之義,要發兵救援,可惜被部下背叛,死的挺冤的。
劉襄不想殺他。
“築壩之事,不過是截水、蓄水而已,你沒修引水渠,意在蓄水。”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張楊的表情,可惜他禁閉雙眼,充耳不聞,什麽都沒看出來。
劉襄繼續說道:“蓄水之意,要造洪峰,劉虞想水淹壺關?這種戰法我在涼州就玩過了,沒什麽稀奇。可現在濁漳水的流量太小了,我若猜的不錯,大雨將至,是也不是?”
張楊板著臉,努力的不露出任何表情,以防被看穿心思,他知道自己不是個會耍心機的,幹脆一言不發,就當自己是個死人。
劉襄笑了笑忽悠道:“我若將計就計,起高台造木筏,大水來臨之時開門放並州兵馬進城,你覺得劉虞會放過攻入壺關的機會嗎?八萬烏合之眾又夠我軍殺幾個時辰?幽州精銳的名號,你應該知道吧?”
張楊當然知道。
並州與幽州比鄰,劉襄的戰績和幽州軍隊的戰力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不隻是道聽途說,他曾經帶兵在劉襄麾下效過力,經曆過鮮卑王廷之戰,平定過幽州代郡。
他額頭冒汗,後背盡濕,見到劉襄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壺關外麵的八萬大軍怕是要敗,若是真的中計,很可能會全軍覆沒,這是上黨和太原兩郡的大部分青壯,這批人若是戰死於此,兩郡之地必會一蹶不振,十年也難以恢複元氣。
人的名,樹的影,劉襄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看到張楊這個反應,劉襄確定自己猜對了,他繼續加碼,製造心理壓力:“出這個計策的人,一定很是得意,欺負外地客軍不識本地氣候,利用天時、地利為謀,他一定覺得自己兵法出眾,是名將種子了吧?”
他停頓了一下,嗤笑一聲表示不屑,然後繼續說道:
“可惜,這個計策真的不怎麽樣,過於空泛,臆想而已,實在難以執行。到敵占區築壩蓄水,嗬嗬,怎麽想的?送羊入虎口啊。稚叔是執行之人,你覺得你這隻小羊羔,能在老虎的眼皮子底下完成堤壩,並且等到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落下的大雨嗎?”
張楊咽了口口水,當初他聽到這個計策的時候,真的認為是奇謀妙策啊,信心滿滿的帶人過來了,現在被劉鎮北分析了一下才發現,這是個讓他送死的餿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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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距啊,不比不知道,這一對比,天淵之別啊。
怨不得人家是百戰百勝的名將呢!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了。
他心中更加確定,並州軍要敗了。
張楊麵色蒼白,心灰氣喪,卻不知劉襄隻是在忽悠他,將計就計把敵軍引入城中什麽的,就是說說罷了,大水漫灌再引敵軍入城,風險太大了,誰勝誰負隻有天知道。
反正他是不會選擇這個辦法破敵的,那已經不是冒險了,那是賭命。
當然敵後築壩的計策確實不怎麽樣,這一點是真話。
想騙人,得說真話。
他現在也確實在將計就計,隻是目標不是城外的大軍,而是眼前的張楊。
既然來了就不用走了。
小羊羔進了虎口,怎麽能讓他跑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