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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生之戰，屬下的兄弟，戰死六人，斬殺土默特哨探騎兵七人，其中青甲士一人。
    捉生三人，皮甲騎兵兩人，青甲士一人。......”
    郭君鎮忽然搶過石阡的話頭：“大人,??是屬下的疏忽，俘獲的青甲士沒有捆好，讓他掙脫了手，放出信號，引來了土默特大隊騎兵，才有後麵的巨大死傷！——”
    郭君鎮眼圈通紅,??跪伏在地上,??肩頭顫抖。
    “大人,??不怪郭君鎮，屬下身為夜不收哨總，又是此次外出哨探的領隊人，出了這麽大的紕漏，屬下要承擔主要責任。”
    石阡與郭君鎮一起，跪伏在地，爭著搶著要承擔責任。
    久不作聲的鎮守太監侯大鵬，忽然出聲插話，帶著感歎說道：“本官在鎮城，見過太多推諉責任的官員，但主動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搶著請罪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顯貞啊，你很不錯，有這樣的屬下，本官羨慕你。”
    李乾側身一禮，帶著驕傲說道：“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將士，冠虜鄉堡才能成為世外桃源,??讓敵人畏之如虎。
    下官能有這樣的屬下,??是下官的榮幸！”
    侯大鵬又說道：“看在本官的薄麵上，顯貞你就別苛責他們了?...要是別的上官有這樣的將士，隻怕寶貝還來不及的。”
    李乾微微點頭，說道：“既然上官替你們二人求情，加上你二人身上有傷，本官今天就不處罰你們。
    但是，軍中自有軍紀，三日內，你二人到軍機處，論功過，自領處罰！——”
    石阡，郭君鎮抱拳：“屬下遵命，屬下謝過大人！”
    二人俱都是心思通透之輩，轉頭又對侯大鵬說道：“屬下等謝過上官替屬下求情！——”
    侯大鵬笑眯眯點頭回應，重新閉目不語，李乾示意二人繼續匯報情況。
    石阡說道：“屬下一幹人等，被土默特騎兵大隊發現，敵眾我寡，加上帶著俘虜，也就不曾多糾纏,??想著盡快將俘虜帶回來。
    可恨這一隊土默特騎兵，死追不放，全都一人雙馬，騎術超絕，且吃喝拉撒都在馬上，甚至可以一天不吃，一兩天不拉。
    他們漸漸拉近了距離，開始攻擊，屬下等隻好一邊帶著俘虜趕路，一邊還擊。
    追逐戰時，屬下的弟兄們，但凡戰馬中箭，或者體力不支跑不動了，就會主動留下來，以血肉生命阻攔敵人的追擊，為其他兄弟贏得時間。”
    石阡說道這裏，再也忍不住，兩行熱淚滾滾而下，郭君鎮早已哽咽出聲。
    “老胡，板凳，大牛，鐵頭.......”
    “他們縱死不悔，被敵人戰馬踏成肉泥，與黃沙融為一體。”
    “臨死前，他們高呼‘忠心祠見，待我回家’！——”
    李乾沉默不語，眼角含淚，遙遙對北方行了一禮。
    “待我回家？忠心祠見？...如此慷慨赴死，熱血男兒，才是我大明的好將士！”
    鎮守太監侯大鵬擊掌讚歎。
    石阡擦掉眼淚：“赴死的弟兄們沒有白死，他們每一個人，臨死前，都拉著敵人，與之同歸於盡！”
    “後來，屬下等人馬俱疲，再也跑不動了，被敵人圍在一個沙窩子裏，就在準備齊赴忠心祠的時候，田大哥帶著黑山遊騎聞訊趕來，救了屬下等。”
    “土默特騎兵見我們有援兵到來，虛虛放了幾輪弓箭，便逃竄向北。”
    “田大哥著急趕來，一路不曾修養馬力，也無力追趕，隻能讓他們逃走。”
    “屬下又原路返回，收攏了戰死兄弟的遺骸。...血肉黃沙，不見完整皮肉。”
    李乾默然無語，神情悲痛。
    半晌，李乾從悲慟中出來，肅聲說道：“此次戰死夜不收將士，普通士卒以小旗官銜撫恤，原本小旗以總旗官銜待遇撫恤，所有戰死將士，撫恤都提升一級。”
    “陳漢升，夜不收乃是你的屬下，你告訴本官，該以何種標準撫恤？”
    陳漢升單手捶胸，肅聲說道：
    “小旗伍長陣亡，一次性撫恤紋銀三十兩，家眷妻兒享受月供六兩紋銀，以及粟米六鬥，麵粉六鬥。”
    “總旗甲長陣亡，一次性撫恤紋銀九十兩，家眷妻兒享受月供十八兩紋銀，以及粟米一石八鬥，麵粉一石八鬥。”
    “試百戶隊長陣亡，一次性撫恤紋銀二百七十兩，家眷妻兒享受月供五十四兩紋銀，以及粟米五石四鬥，麵粉五石四鬥。”
    “此次夜不收陣亡普通士卒十三人，小旗官伍長甲副六人，總旗官甲長隊副兩人。
    原地提升一級，撫恤待遇為小旗的十三人，撫恤待遇為總旗的六人，撫恤待遇為試百戶的兩人。”
    李乾點頭，說道：“今日就將撫恤銀送到各自的家中，以後他們的家眷妻兒，按月發放月銀及米麵，他們的孩子，等學社建好以後，優先入學，食宿全由鄉堡支付。”
    陳漢升三人抱拳，感動說道：“屬下待他們謝過大人！——”
    “陳漢升，石阡，郭君鎮，你們三人監督，撫恤銀及以後月銀米麵，但凡有敢從中伸手的，盡斬！——”
    陳漢升獰聲說道：“大人放心，屬下絕對盯緊每一分一厘錢糧去向，殺人絕對不會手軟！”
    李乾點頭，正要繼續問詢情報，忽然鎮守太監侯大鵬出言打斷：“顯貞，你這種超高的撫恤，遍觀大明各地，無論京營內衛宿衛，或者邊營衛所，都沒有如此之高。
    這樣豐厚的撫恤，你區區一個邊塞鄉堡，土地產出，商賈稅賦所有的加起來，本官給你算了，你一年收獲，也不夠一次撫恤的。
    這樣優渥到誇張的撫恤，你如何承擔的起的？”
    “還有，本官觀察過，但凡有流民前來，你都發放安家銀，給他們吃住衣食，流民源源不斷，這分明就是無底洞，再多的錢糧也不夠使用的？”
    侯大鵬很是疑惑，他適才算了一下，單單這一次的撫恤，就要兩千多兩白銀，後續還有月銀與米麵等，加起來，已經超出一個鄉堡一年的收入了。
    李乾輕輕一笑：“回上官的話，單憑下官一個鄉堡的收入，當然不夠，甚至入不敷出。”
    旋即話鋒一轉，殺機浮現：“下官的鄉堡沒有，可其他的地方有！”
    “何處有？”
    侯大鵬更是詫異。
    “土匪，盜賊，馬匪，甚至關外的異族，他們所在的地方，錢糧甚多！”
    “他們劫掠富戶，搶劫行商，巢穴裏積累了大量的財富，這些，都是給下官準備的。”
    “錢不夠，搶他們就是，反正他們多如牛毛，又如韭菜一般，割了一茬還有一茬。”
    侯大鵬恍然，他久在宮中，即使外放出鎮一地，也是第一次出鎮城，哪裏知道這裏的奧妙。
    隨即想到什麽，不敢置信的問道：“顯貞，你告訴本官實話，我大明各地，現在盜匪多到這等地步了麽？”
    李乾默然點頭，侯大鵬一臉慘淡：“本官久在宮中，沒想到世道已經亂成這樣。
    那些官員們，還在粉飾太平，頌言盛世，本官有眼無珠，妄信他人啊。”
    陳漢升聽到‘宮中’兩字，頓時一驚。
    李乾沒有接話，侯大鵬猛的提高聲音，再次說道：“本官出來之前，得知反賊李自成與周大旺，韓朝宰率眾禍亂，問詢時，他們告訴本官。
    些許蟊賊，三五之眾，實乃癬疥之疾，無需在意，嗬嗬，看來，他們再把雜家當傻子騙！
    更可恨的是，朝堂諸公也在粉飾太平，告訴皇帝天下無事，百姓安居樂業！
    嗬嗬，他們該殺，該剮！——”
    李乾心中默然，說不出什麽滋味，看來，自己以前誤會崇禎皇帝了。
    不是皇帝不作為，也不是他不懂百姓疾苦，加‘遼餉’至每畝九厘，而是朝堂諸公告訴他，天下太平，百姓富足。
    人人讚頌新皇，人人恭敬皇帝，縱然有些刁民作亂，那也是不識天數，原因在他們，而不是在朝廷，不是在苛捐重稅。
    嗬嗬，大明，壞的不是皇帝，壞的是這些粉飾太平，欺下媚上，貪婪無恥的文人官僚。
    李乾心中發狠，若我一天得獲大位，必然手提三尺利刃，殺盡江南東林黨！
    侯大鵬閉上了眼睛，胸膛起伏，顯示他的心中，不像臉上表現的那麽平靜。
    連‘宮中’，‘雜家’字樣都蹦出來了，顧不得掩飾。
    想必，他回去以後，必然有一番腥風血雨。
    殺得好，多殺一點，最好全殺了，縱然有一兩個冤枉的，也不算枉殺！
    半晌後，李乾回到自己這邊，繼續問道：“抓到活口後，你們有沒有拷問出來具體的情報？”
    “為何韃靼土默特部會西遷，從河套膏腴之地，前來瀚海大漠的居延海？”
    “雖然居延海也算是塞上江南，可比河套，也差上一兩籌？”
    石阡，郭君鎮二人看向陳漢升，陳漢升則一臉陰騭，開口回答說道：
    “回稟大人，石阡帶著抓來的韃虜，路過兩山口堡，正巧屬下覺得手癢，就幫他們拷問了一番。”
    “詳細的拷問情報稍後給大人，現在屬下先口述一番。”
    “此次韃靼土默特部，遷徙兩個千戶愛瑪克部落，四個百戶鄂托克部落，前往居延海定居，追其原因，乃是因為察哈爾的林丹汗逼迫太甚。”
    李乾一驚，想到前世模糊不多的記憶，林丹汗，乃是蒙古黃金家族嫡係後裔，察哈爾部出身，接受藏傳黃教沙爾巴.呼圖克圖的灌頂戒教，稱‘林丹庫圖克圖汗’。
    也就是林丹汗，不過他自稱是‘巴圖魯.青吉斯汗’。
    “林丹巴圖爾，是蒙古帝國第35位大汗，也就是末代大汗，布延徹辰汗去世以後，13歲的林丹繼承汗位。”
    “13歲的林丹汗繼承汗位以後，統轄察哈爾部，即位初信奉藏傳黃教，並興建了都城察罕浩特。
    林丹汗野心極大，試圖重新恢複大蒙古帝國的榮光，重建先祖成吉思汗的霸業。
    因此，他在前年開始，就暗中謀算蒙古其他部落，東麵的喀而喀，兀良哈，西麵的鄂爾多斯，土默特，永謝布幾個萬戶土綿。
    並在今年，平定了右翼三個萬戶部落，確立了自己蒙古大汗的地位。
    林丹汗自不量力，多謀無斷，自以為是，其他幾個萬戶大部落的大汗，早已經習慣了自治，高高在上，哪裏會希望自己頭上再加上一個主子。
    還有一個原因，林丹汗初信藏傳黃教，在獲得黃教敕封以後，就拋棄黃教，轉而信奉紅教。
    這讓韃靼左翼右翼其他五個萬戶部落大汗，分外的惱火，因為他們都信奉黃教，林丹汗卻不知道腦子進水了，轉而信奉黃教的對頭紅教。
    所以，韃靼其他五個萬戶，對林丹這個大汗，很是不滿。
    但由於目前林丹汗兵強馬壯，其他萬戶部落不是他的對手，隻能陰奉陽違，暫且忍耐。
    可隻是暫時，他們各自都有打算，準備聯合起來，將林丹汗推下蒙古大汗汗位。
    兀良哈的蘇布台汗暗中聯係後金皇太極，獲得後金的支持，獲得一大批騎兵戰甲武器。
    其他的如土默特，鄂爾多斯等，則通過咱們大明的晉商，購置大批的戰甲武器，裝備騎兵，準備聯合起來，偷襲林丹汗。”
    陳漢升說到這裏，鎮守太監侯大鵬猛的睜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他們這些商賈，怎敢資敵？”
    李乾嗤笑：“大人不知，這些吃裏扒外的狗東西，幹這種事情，不是一回兩回了！”
    “該死，該殺，區區下賤商賈，不殺不足以泄憤！”
    鎮守太監侯大鵬陰惻惻，咬牙切齒的說道，一臉殺機。
    陳漢升繼續說道：“土默特，鄂爾多斯，兀良哈五個萬戶，已經暗中聯合起來。
    此次土默特部遷徙中小部落前往居延海，就是為了搶占漠北漠南的關卡，準備將林丹汗的察哈爾部，包圍在漠南草原，防止他北遁漠北。
    漠北的不裏牙錫部落，與林丹汗的察哈爾關係極為親密。”
    陳漢升說完，石阡插話說道：“大人，屬下的夜不收分為兩隊，還有一隊被屬下派往嘉峪關以西，查探瓦剌各部動靜。
    也有個重大消息，就是瓦剌各部，杜爾伯特，土爾扈特，和碩特，現在都尊準噶爾的巴圖爾渾台吉為首領，正在跟哈薩克汗國發生小規模戰爭。
    據夜不收兄弟觀察，兩方戰爭有愈演愈烈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