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骨正要回話，可話到了嘴邊，祭祀場猛然響起兩聲淒慘的哀嚎，震得人耳膜顫動，一時間想說的話就卡在了嘴邊，怎麽都沒辦法說出口。

    他憤怒望去，隻見青石門兩扇門扉上圖騰神的頭顱，迅速枯癟灰白，猙獰哀求的神情凝固在一瞬，形成兩顆石凋，徹底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青石門上的血顱神像活了過來，抽離出抓著圖騰神頭顱的雙手，八臂齊齊用力，徹底將青石門拉開，露出一條蜿蜒鬥折的白色隧道。

    白色隧道的頂部似水一般，載著忽明忽暗的星光，恍若銀河的投影，充滿迷離的色彩。

    “隧道已通，速速進來。”

    血顱神的神像開口說道。

    血顱部落的人齊齊跪地，口中高聲禮敬血顱神，然後在四名十英的帶領下，排成長長的隊伍，拖家帶口走進了靈界隧道。

    另有數名普通祭司站立一旁，高喊著進入靈界隧道後的注意事項:

    “不要觸碰任何東西，不要一直抬頭看著頭頂，目光緊盯著前麵人的後腦勺，有孩子的把孩子都看好了……”

    血顱大祭司說道：“這條隧道的盡頭，是一處四季常青的山穀，周圍地勢險要，既沒有凶獸毒蟲，也沒有其餘勢力，裏麵的資源足夠部落生活十年。”

    “這十年的時間裏，會有吾神的庇護，使你們不被人發現，代價是你們在這期間，不能走出山穀一步。”

    “血骨，神秘在退潮，我們應以為傲的血顱神力會隨著潮水的退去逐漸失效。部落能從無到有發展到今天的規模，全是因為吾神的賜福卷顧。等到血顱神的庇護散去，你將麵對的是沒有神秘力量的世界，那必定是極為陌生的世界。”

    血顱大祭司長歎一口氣，發現今日的自己格外多愁善感，有許多話想要找人傾訴。

    最終，他忍下了所有牢騷的話語，拍拍血骨的肩膀，說道：“走吧！”

    進入靈界隧道的隊伍已經到了末尾，血骨鄭重接過石匣，跪地磕了三個響頭，一言不發跳下高台，站在隊伍的最末尾，進入了靈界隧道。

    青石門關閉前，血骨最後看了一眼這片生養他的土地，不知道此生還有沒有回來的可能。

    “轟！”

    青石門重重碰撞在一起，四方石台上的幹芒三人皆是麵色煞白，渾身顫抖，汗水浸透了衣衫，冷風一過，涼的刺骨。

    實力最低的斯丁顫顫巍巍擦了擦額頭的汗，累的上氣不接下氣，驚訝道：“靈界的力量怎麽衰減這麽厲害?!三年前開啟靈界通道，我一個人借助秘咒就能勝任，現在吾神分身親臨，開個隧道都如此艱難。”

    “這就是吾神所說的末法之劫。”幹芒閉目調息，恢複精力，澹聲道：“以後短則數百年，多則數千年，這個世界將再也沒有法術的生存之地。”

    斯丁看著沾滿汗液，升著蒸騰熱氣的雙手，有些不舍，說道：“所以我們要拋去這具肉身，徹底轉變為靈界生物嗎？倒是有些羨慕血骨那小子了。”

    幹芒虔誠道：“臭皮囊而已，一切為了血顱神。”

    斯丁撇了撇嘴，沒有多說什麽。

    說話間，又有一大群人集合在祭祀場的青石門前。

    他們身形壯碩，手中持著火把，背負長矛，腰間別刀，全副武裝到牙齒，冷漠眼神裏視生命如無物，是部落裏最為能征善戰的狂暴武士，個頂個的精英。

    大祭司閃身來到隊伍的最前麵，招呼幹芒三人下來，自己跳上最中間的四方石台，默念法咒，再度激活青石門上血顱神的神像，將青石門拉開了一條可容一人通行的縫隙。

    幹芒定了定神，最先走進青石門中，其餘十祭和十英魚貫而入，最後是全副武裝的狂暴武士。

    他們要去的地方，與血骨去的地方，截然不同。

    關閉青石門，血顱大祭司的臉色白了幾分，他環顧四周，整個血顱部落中，除了火盆中火焰爆燃的劈啪聲，再不見一絲人煙。

    血顱大祭司眼角留下幾滴濁淚，怔怔地出神好久。

    “這樣也好！至少沒有毀在敵人的手中。”

    他安慰著自己，抹了抹眼角的淚滴，一步踏出，變作赤色的紅練，飄然來到血顱部落最中心處。

    這裏有著一座通體黝黑，天圓地方的黑石建築，建築隻有一扇四方大門可供出入，其他諸如窗戶、換氣孔之類的東西一概沒有，門口立著兩尊三目八臂的石像，雙足陷入地底，一手一支人魚不滅燈，共計十六盞燈，將四下裏照得一片明亮。

    隻是這人魚不滅燈裏的可燃物不是用人魚熬煉的油膏，燃起的火焰不同於其他人魚不滅燈，火焰顏色陰森幽綠，把黑石建築映襯的宛如地獄入口。

    血顱大祭司微不可查地皺起眉頭，麵生憂色，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門口這兩尊石像，實際上是血顱大酋長的分身，與其性命相關，掌中十六盞人魚不滅燈，其實是一種靈界秘法。

    最開始時，人魚不滅燈裏的火焰是最炎熱熾烈的太陽之火，但隨著一次次的戰鬥，不可逆的傷勢一次次的累積，太陽之火變成了火山之炎，又變為了幽森陰冷的鬼火，所體現的，正是大酋長飛速下滑的生命狀態。

    越來越接近鬼物。

    “最後一戰而已。”

    左側的石像低頭說道。

    “能活這麽久，已經出乎我的意料。”

    右側的石像說道。

    黑石建築的大門緩緩打開，比外界寒風還要刺骨十倍的陰風迎麵而至，大祭司不得不動用靈性力量，抵消這股消亡生命的死氣。

    一個消瘦的人影，拄著拐杖，一步一挪地走出陰影，來到冷幽幽的鬼火光芒之下。

    這是何等消瘦的老人？

    皮膚幹癟褶皺，仿佛是泡在水裏的爛樹皮，緊緊貼在骨頭上，皮膚的下麵，沒有一絲筋肉，骨骼凸顯的非常明顯，細微的凹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好像常人正常呼吸帶動的空氣，都能將他吹倒，散落一地。

    老人咧開嘴，露出空蕩蕩的牙床，漏風似地說道：“走吧，弟弟！讓我為部落做出最後的貢獻，為血顱神的離去，送上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