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發紅的眼，是竭力遏製的淚水。
    心肺都在抽搐著疼，似有沉重的山壓在髒腑。
    母親對她的愛，在算盡天機的旁枝末節，唯獨不願宣之於口。
    秋蟬望冬的時候就要死在冬天。
    界主凝視著她。
    真元境的葉楚王，是海神大地能否熬過此劫的關鍵。
    “周憐。”
    楚月深吸了口氣，爬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周憐看。
    周憐半眯起眸子，是紳士和瘋子的極端融合，卻無排異的矛盾現象。
    楚月笑著說“你看，今朝的月色，可真不錯啊。”
    周憐驀地愣住。
    他倒是聽人說過。
    類似的話是芳心暗許的女人。
    他皺起眉頭，有些暗思。
    葉楚月——
    愛上他了？
    除此之外，毫無解釋。
    若真是愛上他了，這可是個棘手的事情。
    禁忌之戀，總歸是有些怪異的，周憐陡然一陣惡寒湧上了心頭。
    他雖說深受女人的喜愛，但他一直把葉楚月當成後輩來看。
    禁忌。
    太禁忌了。
    ……
    周遭的修行者們麵麵相覷。
    今朝月色不錯？
    世人抬頭看天。
    不見日月，隻有霹靂神怒使得人心惶惶如喪家犬。
    部分人知曉不合時宜卻也暗暗想著莫不是葉楚月深受刺激瘋了不成？
    這末日天地哪裏來的月光啊。
    半點螢火之光都要被嚇蔫了不敢冒頭。
    ……
    周憐皺起了眉頭。
    權清皇在暗處仇視著周憐，閃過掙紮的嫉妒之色，瞬間就能浮於表象紅了一雙眼。
    周憐又看了看葉天帝、慕傾凰，再看向楚月。
    楚月卻是低低一笑，抬起眼簾幽深死寂的眸子倒映著被機械包裹的周憐。
    “本王的意思是——”
    她咬字清晰，低聲緩緩道“本王是有母親的人，你呢，周塔主。”
    三言兩語之狠之毒不亞於利劍的鋒芒斷骨的鋼刀。
    周憐渾身緊繃，黝黑如淵的眼眸驟然一縮。
    他用足了力道去狠狠地攥著幽目權杖。
    憤怒地瞪視著楚月。
    沒有母親的偏愛。
    沒有父親的教誨。
    是他的刻骨之恨，泣血之痛。
    是他奔走時間長河找尋過去的愛人曆經萬載歲月都不能釋懷的悲。
    楚月在風中看著他笑。
    肩頭的小狐狸神情冷峻，眼神如冰。
    恍惚間，像神明一樣。
    還演著婦唱夫隨的戲碼，一道嘲諷地看著周憐。
    “小月，你，真該死啊。”
    周憐的聲音從牙縫迸出來。
    他一心栽培的晚輩，竟這樣誅他的心。
    “看來，我得代葉兄來教訓教訓你了。”
    周憐揮動權杖，眼神迸發殺機。
    倏然間，劃出了半月形的光弧如發號施令。
    機械軍隊直攻楚月。
    每個人的影子都衍生出了早被周憐藏著的冷銀之毒。
    千絲萬縷的冷銀之毒掠向楚月。
    小狐狸傾其之力，護在楚月的皮膚表麵。
    最多的神光，縈繞在楚月的心髒。
    楚月手握雙刀，嚴陣以待。
    她刺激周憐，就是要為了更多的機械之毒出來。
    她願做一回容器。
    不計其數的機械軍隊閃爍著冷冽的光澤。
    突然間，玄白的袍子揚起，機械的光澤溫暖。
    葉天帝踏著不知合適偷學的瞬步，閃到了楚月的眼前。
    父親站在她的麵前，冷漠地看著周憐。
    “長虹，我的女兒，可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你也不配。”
    他用著溫和的語調，充滿了對第五長虹的不屑。
    固然很難接受昔日同生共死的異性手足變得如今模樣。
    但他隻想當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他總要告訴他的孩子。
    天塌了。
    還有個當父親的頂著。
    頂不住也要頂。
    父親在擁有孩子的那一刻起，就帶著使命和信念。
    而這種使命信念，並不是上天賦予的，是他和攜手與共的愛人創造和選擇的。雖然事與願違，他的孩子顛沛流離吃了苦頭。
    楚月望著眼前寬厚偉岸的背影，濕紅了雙眼，雪白的發揚在風中，笑的時候眸子輕閃淚光。
    周憐嘲笑地看著葉天帝，目光帶過了葉天帝頗為殘破的機械臂。
    當初帝域夢帝一戰，葉天帝為葉楚月擋下攻擊，就是用了這條第五長虹所贈予的機械臂膀。
    眼下，隻一個瞬間，道道身影掠過如滿天星在這沒有皎潔月光的陰霾天地。
    沐鳳鳴披風揚起，手執狂刀，三千紅發輕舞。
    她凜凜立在楚月身側的高空，漫不經心地看向了楚月。
    “小家夥，做得好。”
    沐鳳鳴一如既往，棱角分明的冷峻，眉角眼梢盡是懶洋洋的，“要是被這個狗東西牽著鼻子走，那可就太丟臉了啊。”
    楚月笑望著沐鳳鳴，眼睛紅了又紅。
    常年征戰，她和家人們安定下來品茶用膳的次數屈指可數。
    “周憐。”慕傾凰和沐鳳鳴一左一右圍著楚月，比刀子還要鋒利逼人的目光直視周憐，“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葉、慕兩府不會有孬種，更不會為求苟活而棄眾生於不顧！”
    太夫人、老伯公、慕老夫人等，俱如流星而過，立在楚月的四麵八方。
    蕭離、屠薇薇、夜罌各執兵器，像過去那樣，被楚月保護的同時又護著楚月，雙向的盾才是這世上最固若金湯之物。
    再往外環，則是許予、段清歡、顧青綠、錢玉瑤這些人。
    還有雲子君、女修軍、雲天翔、白叔——
    以及顧小柔、趙追嶽、薑寧、拓跋璿、骨武殿主等。
    這一圈圈落點成星如龍虎而立的修行者，或是傲骨錚錚，或有自己的小心思，或是糾葛恩怨三言兩語道不清，卻也象征著楚月從長安走出至今朝論劍之地的每一個過程，有痛徹心扉，有笑語歡聲。
    最外圍，越來越多的人出現。
    從最初全都是熟悉的麵孔，到了最後，每一張滄桑或蓬勃的臉，都是那樣的陌生，而這其中，也有著似曾相識，有人在周憐幽目天幕的記錄之下，也曾疾言厲色躲在人後謾罵著楚月和凡人之道。
    這一刻的複雜，出人意料。
    這一幕的震撼，無可估量。
    藍老側目，卻是微驚。
    當眾生一心，鬥誌永存的刹那。
    他和元靈師們的精神陣法，正在不斷地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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