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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寧眼睜睜看到見素被亂流卷走,消失在一片灰暗當中。耳邊隻有刮過的陣陣風聲,仿佛一道道影像在麵前飄過,她卻不聞不見,心底沉澱著一股幽深的悲涼。

    氣氛變得一片死般的沉寂,三人在疾飛的亂石中穿梭,都沉默不語,似乎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麽。

    紫寧心中揪著疼痛,對昆侖仙族布設的陣法有些憤怒,明明是為了護衛活著的人,卻為何變成害人的虛浮空間。此刻他們在風石亂流中飄蕩,漫無目的,也不曉得要飄到什麽時候,先是見素離開了,接下來又會是誰?

    “嘶!”一塊鋒利的石子劃破她的手臂,讓她倒吸一口冷氣,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她完全放棄了抗擊風石,很快渾身鮮血淋漓,一道道紅色順著肩頭流下來,滴到手背上,滾滾發熱。

    月橫塘叫了一聲“紫寧”,隨即打出兩道靈劍之光,擊碎了眼前一塊黑色巨石。他展出猶如大鵬一般的身形,疾速飛到紫寧身邊,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已經破出大窟窿的玄光網扯掉,心疼地望著她,“你答應過我,永遠不放棄!”

    紫寧抬眸凝視他的臉,眼圈裏晃動的淚水,喃聲說道:“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仙族要設這些陣法,害人害己?如果我們死在這裏,被昆侖的陣法害死,我怎麽會甘心!塘哥哥,你是昆侖絕皇,卻被昆侖陣法困住,連自己也救不了,這不是很可憐嗎?”

    月橫塘臉上表情一顫,轉瞬失去了血色。從前他一直不敢懷疑自己的使命,如今看來,這個昆侖絕皇更像一個布偶,不管在人前多麽威風,背後卻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遙遙地拉扯著他。

    紫寧心中悲痛欲絕,緊接著問道:“究竟是為了什麽緣故,仙族要溫養月冥的魂魄,讓他十萬年重生。他們給你一個光鮮體麵的身份,卻將你逼入一個身不由己的絕境中,空有一身本領,但隻能任人擺布,什麽事也做不了。”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嘶啞著,淚水滾滾落下來。她為月橫塘痛心疾首,兩人依偎在一起,好像無根的浮萍,究竟要飄到何處,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月橫塘緊緊擁住她,冷汗浸透了衣衫,刺得他傷口上又痛又麻。一塊塊碎石飛馳而過,在兩人身上劃出血印,留下橫七豎八的傷痕,但他們相視而望,已經察覺不到這些。

    祺鬆見他們身上鮮血飛濺,想要勸解一番,卻欲言又止。

    他們自己的心結,總要想辦法解開,別人無論怎麽勸說,都是隔靴搔癢,用處不大。

    紫寧定一定神,問道:“塘哥哥,你要忍下去嗎?”

    月橫塘沉默片刻,緩緩搖頭,說道:“我要找出背後那個人。”他不再受命運的驅使,就意味著從今以後走向一條抗爭之路。

    他自嘲地笑一笑,“我原本以為,一直守著十萬年前的承諾,此生為你做一個好人,就已經足夠。但是我想得過於簡單了,有人利用了我的誓言,刻意讓月橫塘有一副好人模樣,背後卻有更大的陰謀。”

    紫寧抹了一把眼淚,不解問道:“究竟誰能從中得到好處?”

    月橫塘搖頭:“我現在也想不通。”轉眸看向她,認真說道:“紫寧,遇到你之前,我從沒想過反抗,昆侖絕皇隻要守住他的身份和責任就好,什麽也不必做。但是如今不一樣了,我為了你,為了將來,一定要斬斷牽動我的那根線,不能成為別人利用的傀儡。”

    他突然能明白月冥的感受,或許十萬年前的他也有身不由己,於是想要抗爭,用月冥仙法掙脫別人強加給他的束縛。他要成為他自己,最後變成了一個魔頭,卻換來了真正的自由。

    他們穿越一片灰蒙蒙的漩渦,風速明顯放緩了許多,零星有一些石頭飛過來,也可以輕而易舉地避過去。

    月橫塘的嘴角緊一緊,臉上露出堅毅神色:“紫寧,你要相信我!”

    紫寧的臉頰緊貼在他懷中,聽見他的心髒跳動,頓時感覺一股暖意,點點頭道:“我相信你。”

    這時祺鬆突然叫道:“你們看,前麵是什麽?”

    他身上係的銀絲繩子跟月橫塘連在一起,此刻兩人並肩前行,腳下踩著一團祥雲,飄飄蕩蕩朝未知的方向疾飛。

    月橫塘眸子一抬,立刻看見遠處的灰暗中飛來一團濃墨般的黑影,密密匝匝舞動著翅膀,發出“嘶嘶”的怪聲。

    說話間,黑影越來越近,好像一個個生了翅膀的怪物,烏黑的長發披散著,長著一張蒼白的人臉,兩顆尖利的獠牙呲出來,呼嘯著疾飛而來。

    月橫塘立刻叫道:“是天妖的手下,小心!”話音剛落,一片烏雲壓頂,人臉巨型蝙蝠從他們頭頂和身邊掠過去,速度極快,並未停留片刻。有兩隻蝙蝠飛得太急,直接撞在祺鬆身上,登時被他使出一個霹靂彈,炸得粉身碎骨。

    這一大群的巨型蝙蝠絲毫不停,呼啦啦片刻間就飛過去,轉眼消失在風石亂流中。

    紫寧渾身發冷,她從沒見過如此可怖的蝙蝠,那一張張白臉沒有血色,十分陰森,仿佛是從地獄深淵裏飛出來的鬼怪。

    她定一定神,忍不住問道:“虛浮空間裏,為什麽會有蝙蝠?”這些人臉蝙蝠都是天妖手下,看它們急匆匆的樣子,似乎要飛去什麽重要的地方。

    月橫塘眉頭一緊:“我明白了,從虛浮空間飛過去,速度更快!”他隱隱感覺到,此處的虛浮空間可能不是天然形成,說不定有人故意布陣了昆侖墟,形成一個隱秘的傳送地帶,讓人臉蝙蝠隨意穿梭在仙道二族中,而且神不知鬼不覺。

    “難道這裏是天妖運送手下的通道?”紫寧十分驚異,“怪不得天妖手下來無影去無終,屢次偷襲道族洞府,仙族卻拿它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月橫塘沉思片刻,隨即清眸一轉,“如果真是這樣,前方不遠處,一定有通往道族的傳送陣!”

    說著,連忙吩咐祺鬆,仔細留意隱藏在暗中的傳送通道,很快就能出去了。

    祺鬆朗聲回答:“是,主人!”聲音中帶著雀躍。

    紫寧也十分興奮,瞪著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眨也不敢眨一下,唯恐與傳送陣失之交臂。

    她渾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但此時已經不在意這些,隻想趕快遠離風石亂流,回到讓她放心踏實的地方,永遠不再踏進虛浮空間一步。

    四周的平靜沒維持多久,很快他們又被卷進一片狂亂的風石漩渦中,祺鬆知道傳送陣出口就在前麵,因此也不再保留實力,“砰砰砰”連續炸出幾個混元霹靂彈,將迎麵撞來的巨大黑石轟得粉碎。

    一時虛浮空間裏轟鳴聲不絕,到處燃起火光一片。

    這些黑石與堅硬的岩石不同,似乎十分易燃,被霹靂彈炸開之後,全都燒成一個個火球,把四周照得通亮猶如白晝。

    紫寧一雙眸子眨動兩下,盯著黑色發亮的大石頭,見火光閃爍,冒出一縷縷青煙,十分疑惑,低聲自語說道:“這些……都是煤塊吧?”

    仙道界燃火多是用木柴,但她沒穿越之前,煮飯炒菜都是用很大的煤塊燒火,就像迎麵飛來的這些黑石頭,泛著亮晶晶的瑩光。

    她心裏突然一動,連忙問道:“塘哥哥,仙道界煮飯煉丹……是不是用這些……石頭燒火?”

    月橫塘避過一個燃燒的火團,搖頭說道:“凡人煮飯用木柴,煉丹煉器則用靈火丹火,不能沾染凡塵之物。仙道界的靈物資源,我也算了解甚多,但是這些黑色石頭,卻第一次見到,竟然能燃著火焰,當真很稀奇。”

    紫寧一聽,連忙伸手抓住一小塊黑石頭,放在手心細看。她完全可以確定,這就是煤,是曾經她那個世界中常見的煤塊!

    她抑製不住心中狂跳,隻覺得口幹舌燥,腦袋嗡嗡直響。以月橫塘的淵博見識,也從來不知道仙道界有煤,如果這不是仙道界的東西,那麽又從哪裏來的?

    眸中閃出陣陣的激動之情,難道這個虛浮世界連著另一個地方,她如果一直飄蕩著,就有可能穿越回去?

    回家?

    心中的悸動無法控製,自從穿越到仙道界,她從來沒動過回家的念頭,因為知道不可能回去,索性也就死了這條心。但如果可能呢,她要回去嗎,還是繼續留在仙道界?

    沒等她回過神來,突然聽見月橫塘說道:“前麵有亮光,是一個傳送通道!”

    祺鬆當即歡欣雀躍,連聲叫道:“這就要出去了,我們有救了——”

    紫寧渾身一顫,從身邊飛過去的黑色煤塊攪亂她的思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慌亂地朝月橫塘看了一眼,見他目光平靜,嘴角帶著一抹笑容,十分安詳溫暖。她當即做了一個決定,離開或者留下,都要讓月橫塘知曉原因。

    她要將自己的來曆告訴他,關於梁子夜,關於她穿越的秘密,全部托盤而出。月橫塘如果真的明白她,那麽留下也無怨無悔。

    “嗖!”月橫塘抬手一揮,朝那發亮的傳送陣法注入一道真氣,登時一股旋風卷來,將三人帶進陣法之中。

    紫寧還沒反應過來,隻覺月橫塘手上一緊,將她的腰用力摟住。接下來身子失去平衡,被傳送陣的漩渦轉動起來,猶如掉進了一個洗衣滾筒裏,登時轉的她頭昏目眩,“哇哇哇”連聲叫喊。

    不知道轉了多久,紫寧半暈半死的時候,傳送陣突然停了下來。她頭重腳輕,“砰”地一聲栽倒,臉龐趴在一片泥地上。

    腦袋裏還暈得轉圈,鼻子裏卻吸入一股冰冷的泥土氣息,似乎有摻雜雪花的味道。

    她渾身疼痛發軟,在地上足足趴了半柱香的工夫,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嘴裏輕聲叫道:“塘哥哥——”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假山樹林,甬道蜿蜒,曲徑通幽,她趴在草地上,因冬日寒冷,枯草埋進泥土中,混雜著點點的白雪冰晶。

    “這是哪裏?”她費力從地上爬起來,見渾身傷痕,血跡染紅了衣裳,沾了一層灰泥,衣衫變得又破又髒。

    她抬手隨意撣一撣衣裳,轉眸左右看去,沒看見月橫塘和祺鬆的人影,心裏不禁有些慌亂。

    於是沿著鵝卵石鋪成的甬道,一直往前走,很快前方出現一個翠石點綴裝飾的垂花門,上麵寫著三個繡金大字:彩藍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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