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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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靈司的車一路停停走走的行走在一條林蔭大道上,陵城依山傍水,而這一條林蔭道也是陵城聞名於外的一個風景區域,每年的三月份四月份,都會有絡繹不絕,形形色色的遊客閑人來到這裏。
大路兩旁是共生相連的長青柏木,夾帶著更是繁盛惹眼,一到入春便擠滿了整條大道的一樹樹紫色藤蘿花,不長不短隻蘇醒兩個月的紫色藤蘿夾帶著四季常青的柏木,竟也是意外的和諧好看。
柏木隱蔽著紫藤蘿的樹藤,幫她阻擋一切的風吹雨打,經受著時間和世間曆代變遷的所有摧殘,而紫藤羅花亦是緊緊地依附著柏樹,隻在蘇醒的這兩個月,在這溫暖熱鬧的柔軟春季,盡情的開放著,一串串小小的紫色花朵,擁擠錯落,隨風搖曳,展現著她獨有的歡樂和美麗。
這條路叫菩提路,這麽佛性的名字,倒還真和佛祖有關。
這條路每年三月四月,來者皆是帶著自己的期願,懷著虔誠而來的。而這條路之所以這麽出名的原因就在於此。
來這裏欣賞這些少見的成林成簇的紫萼花朵是一方麵,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每個人都想要去碰碰運氣,求一求菩提路盡頭的那個偈音寺,傳聞寺廟裏麵有一位名副其實的得道高僧,不知名姓,亦是包括寺廟裏麵的小僧人在內,沒有人知道高僧年輪幾何,隻知道他雖然名聲在外,但是卻很少有那位信奉他的人見過他的真麵目。
除非你是有緣之人,不然就是隻能在偈音寺的大殿上燒燒香,拜拜佛祖,把你的心願和解不開的,欲求不滿的寫下來,苦苦的等待著高僧的得空一觀,為他們測上一測,求得半生功名幾許。
而最近的不過也就是隔著一個幕簾,隔著一層層一圈圈的濃鬱檀香和他對上幾句話,當然,不部分時間他都不說話,隻是一個人隔著一層仿若是阿鼻地獄和九重天宮的分界線的簾幕,安靜的聽著那個所謂有緣人的心願和祈求,幫他答簽解疑,幫他掙得半世的欲求與功名,或是佳人在側。
大路彎折,曲長卻又似是無盡無邊,來者若是有心求佛,便需要從進入這條菩提路的第一步的開始,就要赤腳前行,不必三拜九扣,但是一群群的有著相同意向和方向的人一同這樣赤著雙腳,漫無表情的走著,就是傳說中所謂帶足了幹糧朝拜聖地的朝聖者,再虔誠也不過如此了。
若是能恰好遇到十年難遇一次的這兩個月的某一天,你一早就趕到這裏,你還能體驗到在一個小時之內,就在這平地之上看完一天的晨曦日出和日暮西垂的晚霞的壯美。
昏晨變化,一天的時光,帶著一層朦朦朧朧的薄霧,卷著時而如火,時而殘缺的太陽,流水風雲一般的流淌著,直到一陣濃重的黑暗突然猝不及防的壓下來,把這條路上所有的風景都掩蓋住。
這是真正的黑暗,極致的黑暗,沒有半分的光亮可以透得進來,隻有短暫的十秒鍾,但是這十秒鍾讓有幸遇見並體驗過這樣的奇觀的人皆是興奮與恐懼並行。
旁人都很不理解,不就是短短的十秒鍾嗎?但是體會過的人當然也知道這隻是十秒鍾而已,但是就算是你在心裏默念著,從數字十倒數到數字一,這十秒鍾卻總會給人一種十個小時的時間那麽長,但總歸聽著,旁人也,未能深知,有些東西,非親曆者不可盡明。
看不到光,聽不到風,觸不到任何的東西,抬手就是一片地獄一般透著陰寒的黑暗的虛空,剛剛明明就在身側的人,也是奇怪的難以觸及,一切都好像是靜止了一般,連時間都凝固在了那裏,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和驚懼驚慌又激動興奮的人群共同等待著太陽的第一抹光輝。
十秒之後,天地倏然盡亮,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太陽依舊懸掛,時間依舊流淌,風也悄然吹拂起來,紫色的一串串小花在風裏搖擺著,像是一個個小鈴鐺一樣,煞是可愛好看,人們無一例外的會在重新看到太陽的那一刹那,異口同聲的發出一聲長長的劫後餘生一般的驚呼,仿佛著十秒鍾的黑暗,就是地獄一般,而終於等來的早已經不願意抬頭注意或是認真感受的太陽,突然就變得那樣的溫暖。
後來每年都會有各類的專家慕名而來,有的甚至一呆就是兩個月,每天都早早地趕到這裏,想要大肆的分析解釋一番這傳說中的平地奇觀和那讓所有經曆過的人都無法形容的十秒鍾黑暗,但是很奇怪,所有的專家都無一例外的,誰都沒有趕上過那樣的奇觀景象,一批批的前赴後繼,又一批批的铩羽而歸。
“老大,你別說,這裏的紫藤蘿還真是好看啊,靈力更是充沛極了,半掬要是在這裏多帶上幾天,那咱們那位靈聖給她帶來的壓迫和前幾天鑒心玉的衝擊,都能好個幹淨了。”曲深駕駛著車輛,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走著,生怕碰到了路上熙熙攘攘的,忙著拍照或是正在成群結隊的赤腳朝拜廟宇的人群。
祭靈司的車輛格外的紮眼,倒不是因為有多貴,而是因為隻有祭靈司的這一輛算作是在浪費大好春光的飛馳而行的車是這條路上唯一格格不入的東西了。
就像是大家同去參觀一座古城,所有人都沉浸在折戟沉沙鐵未銷的千年悠悠曆史之中,感歎唏噓過往的江山天下,豪傑美人,深埋曆史的愛恨情仇的時候,隻有你特別煞風景的拿著特別世俗又現實的街邊小攤上的臭豆腐在津津有味的吃著一樣,這樣的世俗與此刻這樣帶著一抹玄學色彩的仙境格外的格格不入,簡直是大煞風景。
車子一路看似暢通無阻,又處處不得不小心翼翼,曲深開的小心,一路風景春光,熱熱鬧鬧的倒是也沒有了半分在祭靈司接到任務的時候的煩悶。
倒是一個人坐在後排座位上的橫渠,眼神空洞無神的望向窗外,翹著一條腿,鬆鬆散散到的靠在座椅上,看似慵懶隨意,欣賞風景一般的,但是曲深和萬染卻是從他不自覺地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掃著他自己下巴上剛冒出頭的胡茬也可以看得出,橫渠此時在糾結深思著一件很重大的事情,看他這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這件事情還不小,並且還很複雜,複雜到一向大大咧咧卻很有城府的橫渠都犯了難。
這簡直不像他。
“老大,你犯什麽愁呢?”萬染忍不住試探問道:“咱那些大領導隻是讓咱們調查一下這寺廟還有那個傳說中的高僧到底是有什麽神奇的......不對,是詭異的,你也不必這麽為難的變成個啞巴吧?”
“啞巴?哈哈哈...”橫渠沒有半分接話的意思,這樣對不相幹的話視而不見的態度倒是還是橫渠,萬染正想要再問問怎麽了,就被曲深截了話頭過去。
“我說,萬染大美女,你什麽時候覺得咱們老大會變成一個大啞巴。估計咱老大現在正在看著窗外的好風光和心裏的佛陀對著話呢?這樣能做到讓咱們老大在外麵一大片美女之中穿過卻還能巋然不動的樣子,也就隻有兩個人...兩個,神?一個呢,就是咱們的萬年老祖先澤清,再一個就是這山上的佛陀了。”
“別瞎說,祭靈司裏麵敢這樣背後調侃靈聖大人的,有咱們老大一個人敢恬不知恥的叫人家妹妹就夠了,至於你,你是不想讓咱家半掬活了吧?”萬染白了曲深一眼,自從尺銘走了之後,祭靈司可徹底被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的占據了。
“不過說到這個,你說,老大不會是在想尺銘吧?自從上次鑒心玉的事兒之後,咱們老大就開始變得奇奇怪怪的,有時候自己能隨便坐在那個犄角旮遝發呆一整天,這好不容易有個任務了,還是這樣。”
萬染沒辦法,降而求其次地問著旁白駕駛座上還在沒心沒肺的哼著小曲的曲深問著,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橫渠,平常沒個正形的人,現在倒是突然變得深沉高冷起來了,就往那一坐,硬朗的側臉,沉思的表情,慵懶隨性卻又頗有風姿的聲影,映著窗外一排排向後倒的人群和花叢,再來幾陣風,倒還真像是一個頗有故事的男人。
隻是這個故事,大神經的曲深可是感受不出來。
“想尺銘?萬染,你可別開玩笑。”曲深毫不客氣的反駁道:“咱跟著咱們老大風風雨雨這麽多年,這是打過妖族的大妖小妖,還差點沒被他們的老大不彌玩兒死了,還和靈族的靈使還打了那麽多年的交道,現在還有靈聖澤清,你覺得咱們老大像是那種心軟又敏感的人嗎?”
“那你說這是為什麽?這鑒心玉一被收回去,尺銘一走,就變成啞巴了?這都幾天了,誰也不理,說過的話加起來十句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尺銘把魂兒給牽走了呢。”萬染故意放大了聲音哀怨道。
曲深卻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倒是寧願相信咱老大是被回靈族安置鑒心玉的靈聖大人把魂兒牽走了,也不會相信是因為尺銘,你想想,當時尺銘崩潰的時候,可是咱們老大破例查勘司馬清溪的命輪,還是當著靈聖澤清的麵,告訴尺銘他的小皇後終於有了輪回了,這才讓尺銘重新有了希望,他選擇離開祭靈司去尋找這一世的相遇,老大可是很支持的。”
“......那他這是怎麽...”
“行了,別瞎猜了。”橫渠終於舍得開了口,一臉無所謂的放下了翹著的二郎腿,車子也隨之幾乎是同時的停了下來。
“這...怎麽還有這麽遠的台階要爬啊?”曲深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長而寬的磚石台階,一層層的交疊向上,蜿蜒的青苔無聲的敘述著這裏的久遠和荒蕪,一層層的台階引著三個人的目光遠遠地延伸著,直到終於看到了盡頭處那一座高高的廟宇,冷薄的寒氣霧氣似遮非遮的在廟門飄蕩著,廟門匾額之上,隻見偈音二字。
古樸,蒼濁,看得出來久遠與渾厚,卻又好像與這樣的廟門和門前的山景風物的大氣與渾然天成顯得那樣的孤絕和蒼涼的不流於世。
“老大,咱真的要一步步地爬上去啊?”曲深畏懼的眼神遮都遮不住。
“別廢話,你回頭看看那一群群光著腳往這邊趕得人,他們對著你這個穿著鞋還開著車的人抱怨了嗎?”
“哎,不是,我是覺得......”
曲深還不放棄的想要再解釋些什麽,可是橫渠卻是沒有再多聽他半句的廢話,大步就朝著那重重的台階垮了上去,萬染二話不說的緊隨其後,橫渠緊趕慢趕的大跨步的樣子,倒是那些特地到廟裏麵求見高僧的人還要心急。
“老大,今天來廟裏的人這麽多,咱們能見到那個高僧嗎?話說,怎麽連人家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尺銘一邊在後麵氣喘籲籲的趕著,一邊還要多廢話的自己給自己嘟囔著。“高僧嘛,還這麽靈驗,應該是個老態龍鍾的老頭了,住在這麽玄乎的地方,關於他的什麽傳說連源頭都追溯不到,不知道的到底是活了多少年了,不過現在啊,就是一個活了個五百年的人出現在我的麵前,我都不會覺得驚奇了...”
“果然啊。”橫渠的感歎聲打斷了還在後麵埋頭走著嘮叨著的曲深,引得曲深和萬染同時順著他的目光抬起頭來。
廟門由朱漆染就,這是這個寺廟是唐朝時候的了,年代實在久遠,廟門大概也被重新修葺過了幾次,朱漆很是厚重,但是也難以掩蓋蒼老的斑駁。
“偈音。”橫渠重重的念出匾額上的兩個字,神情若有所思。
“這廟門斑駁,門前的台階都是長滿了青苔,鋪滿了枯葉,在外麵看,這整個廟宇給人的第一印象更是荒涼久遠,這滿山的風景紅楓,更是被襯托的荒涼了起來,可是偏偏,隻有這塊匾額一眼就看得到,即使是遠遠地站這廟宇之下,幹幹淨淨體體麵麵的,就像是經常被人細心擦拭修繕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