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春寒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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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司的情報沒錯,袁紹這次是親自帶著三萬大軍前來長沙,周昂、朱治是領軍的主將;春寒乍暖,水鳥和野鴨在江麵上不時掠過,數以百計的戰船逆流而上,旗幟招展,將士們神情輕鬆,都知道袁紹與劉表達成了協議,這次是去增援劉表,長江之上是沒有一點風險的。

    可是袁紹完全是另一副心情,用心驚肉跳來形容也不為過,耿苞在臨行前透露了六國盟的安排,六國盟在長沙做好了滅掉張羨的準備,打算幫助袁紹一舉攻占荊南四郡,伺機奪取江北的城池。

    理由很簡單,蔡瑁、劉闔既然都投降了,劉表必定守不住襄陽,黃祖在江夏到底會不會死戰到底也不確定;如果任由荊南處於混戰的狀況,劉辯拿下南郡,就可能借助荊州水軍渡江。六國盟的意思就是,劉表不管了,大不了最後幫助劉表退入武陵郡,讓袁紹先奪取長沙等地,把江南連成一片。

    袁紹要做的,就是滅掉劉磐、劉虎、張允三部,劉磐、劉虎都是劉表的侄子,劉磐一直負責替劉表看著荊南,手中的一萬精兵,是目前遏製張羨人馬的主力;劉虎和猛將韓晞的五千長矛兵,守著荊州通往益州的關隘,震懾著武陵郡。劉表的外甥張允,則帶著一萬水軍駐守江陵,隨時增援劉磐、劉虎。

    這三個人才是劉表自己的本錢,在襄陽血戰的,不過是荊州各家豪門的人馬;六國盟認為,隻有徹底打垮劉表,才能讓劉表絕了在江南興風作浪的心思。耿苞當時肯定地告訴袁紹,六國盟會在江北出手,替袁紹占據荊南爭取時間。

    為了配合六國盟的行動,袁紹同意命袁譚、盛憲同時出兵江北,騷擾廣陵、淮南兩郡;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袁紹這次幹脆以耿苞、張岐為謀士,把田豐、辛評等人都留在江東輔佐袁尚,並且給田豐交了底,萬一自己和袁譚出事,立袁尚為江東之主,老二袁熙那個不成器的家夥就算了。

    眼看著到達攸縣的碼頭,前麵的船隻已經進入隨時作戰的狀態,準備登岸行軍;淩操站在袁紹後方,雙手握拳,顯然有點緊張。袁紹目光掃視岸上,沉聲問道:“耿苞、淩操,你們來告訴我,為何劉磐不像是迎接我們的樣子。”

    淩操也是曉得袁紹計劃的人,朗聲道:“主公,我們這次行動做足了保密工夫,劉磐不應該知道我們的計劃,興許是常有的戒備心態。”

    袁紹搖頭道:“以六國盟的謹慎,不該發生這樣的事。”

    耿苞不得不出聲:“或者是事有湊巧,劉磐打算移交攸縣。”

    袁紹凝神看著江岸,微笑道:“襄陽的戰鬥還沒有開始,劉磐沒有那麽急的;劉表那個人我清楚,就算劉表要劉磐去江北,也會要劉磐把物資器械盡可能的運走。耿苞,不會是圈套吧?”

    淩操精通水戰,要不是寒門出身,真正適合指揮大軍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周昂和朱治;淩操觀察著四周說:“主公不用擔心,好在我們的登岸點是一馬平川,朱治和周昂的人馬戰鬥力絕不在荊州軍之下。”

    劉磐站在岸上,同樣在沉思,叔叔劉表沒讓他撤出攸縣,而是要他監督袁紹的大軍前往長沙等地,這本來就不是一個合理的做法;他劉磐一個後生晚輩,有什麽資格去監督名滿天下的袁紹,劉磐擺出這樣的陣容,其實也就是想擺擺譜,為自己與袁紹的見麵做一個鋪墊。

    可是,劉磐的臉上忽然現出驚怵的神色,袁紹的軍隊竟然是以開戰的方式下船,連個聯絡的人都沒派過來,下船的士卒就直接擺開了進攻的陣容;劉磐正要下令做好開戰的準備,忽然覺得一涼,一柄匕首已經橫在他脖子前,背後也被兩柄長劍抵住。

    身邊隻有三個人,跟隨自己多年的護衛劉燊季和兩員副將郝普、鄧當,劉磐深知三個人的身手,曉得自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鄧當低聲道:“劉將軍,弟兄們也是沒辦法,令叔要是早退守荊南,就不會有這個事,下令投降吧。”

    劉磐生出一敗塗地的感覺,無暇和鄧當計較,點頭說:“我懂你的意思,隻是我們劉家要是想偏安荊南,還不如直接投奔許昌:我叔叔堅持在襄陽,就是想配合益州北伐,事已至此,我不怨你們,郝普,把虎符拿去,讓弟兄們都放下武器。再告訴袁紹,讓這些人來去自由。”

    “遵令。”

    郝普還是保持了對劉磐的尊重,接過虎符去傳令;袁紹看著岸上的荊州兵紛紛放下武器,鬆了一口氣,六國盟還是給力的,要是在這個江岸上死上七八千人,士氣遭受打擊不說,後麵對付張羨,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袁紹一舉解除了劉磐部隊的武裝,生擒了主將劉磐,但是沒能封鎖住消息,百裏外的張允反應快,直接帶著水軍棄了營寨,逃到長江北岸的江陵。

    袁紹留下朱治接管攸縣,建立水寨;自己以鄧當、步騭為先鋒,大軍直接殺奔長沙郡的郡治湘縣。袁紹和張羨也是老熟人,他很清楚,張羨的起兵就是不滿劉表,而不是想著跟隨劉辯,要不然可以等劉辯完全拿下江北再動手,可以向劉辯那邊求援。

    張羨對袁紹其實也不感冒,隻是袁紹軍隊的速度太快,張羨還來不及與袁紹聯係,校尉楊陵就直接開了湘縣的城門;張羨本人也在突圍途中,被袁紹手下大將淩操刺傷。緊接著,再張羨從事恒階的勸說下,桂陽的趙範、零陵的劉度先後投降袁紹,張羨隻能和兒子張懌一起投降袁紹。

    劉辯因為派劉闔去襄陽勸降了一次耽誤了時間,劉表帶著大軍退往武陵郡,留下劉琦、龐季等人守城;等劉辯親自到達襄陽城外,已經傳來袁紹占據長沙三郡的消息,而劉表徹底放棄了回援襄陽的打算,聽說正在把江陵城的大批物資運往武陵郡。

    劉辯與麹義商議後,決定高順、昌豨、龔都、呂虔四麵攻城,黃忠負責配合天雷殺進城裏,甘寧被分配到黃忠麾下,甘寧的手下將作為敢死隊。魯肅和趙雲預先得到通知,早就在準備這些火藥的物資,連夜開始安排挖掘地道;襄陽地下水豐富,好在魯肅早就準備好一隻隻大缸來存放火藥。

    劉琦、龐季其實沒有做好防禦的準備,隻是抱著邊打邊看的心思,想一個不好就突圍出城,幾個人這樣決定也是沒有辦法,一個是襄陽的防禦工作做了多年,什麽物資都不缺,短時間內是無法提高的,隻能到時候把軍隊和百姓趕上城樓就可,想要再怎麽樣,也不是龐季等人能琢磨出來的。

    二就是傳說中的天雷,連袁紹都沒有擋住,一旦這玩意爆發威力,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後果。要知道壽春城坡的時候,袁紹的高幹、許攸這些人都陷在了壽春城中,有的戰死,有的成為俘虜,就連袁紹都差點沒有走脫。

    就在雙方這樣的心態中,雙方攻防了兩天;在又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天雷響了,地動山搖中,襄陽的西城門出現了一個大洞;荊州軍還沒反應過來,甘寧已經第一個殺進城中,黃忠指揮大軍跟著殺進去,甘寧在混戰中殺了陳生,龐季在太守府投降。

    張虎帶著劉琦突圍的時候,被再外圍遊弋的楊定、麹鏞率領騎兵,張虎想要退回城中的時候被呂虔射死,劉琦遇到楊定被擒。劉辯立即決定孔融、蔡瑁負責安撫百姓,麹義率軍火速趕往江陵,曹洪、徐晃、孫觀分頭攻打南郡的各座縣城。

    山坡上,龐德公看完了城破的過程,看了看手中蒯越派人送來的信件,長歎一聲說:“我們過去吧,劉表撤往武陵,就是對江夏沒有信心,好在他還聰明,把蒯良蒯越帶著,最起碼暫時不會有什麽大事。

    黃承彥意猶未盡地說道:“天雷,這個威力肯定是不小的,沒有城池能擋得住。現在,就看長江天險了,能不能為袁紹擋住劉辯的兵鋒。”

    司馬水鏡笑道:“別那麽憂傷,在皇上眼裏,你們兩人可比劉表、蔡瑁值錢,要是蒯良兄弟一直回不來,你們兩家興許能取代蔡家和蒯家的地位。”

    黃承彥苦笑道:“司馬水鏡,你就取笑我們吧。”

    “不是取笑。”司馬水鏡收斂笑容,正色說道:“我和徐庶一直保持著聯係,按照我這個小老弟的說法,皇上要是真想平定袁紹等人,壓根沒有懸念;隻是皇上另有目的,還有,就是六國盟。”

    龐德公是龐家的主心骨,黃承彥是黃家的分支家主,都是睿智之才,要說他們對六國盟一無所知,那純粹就是一個笑話;龐德公頷首說:“你的意思,就是我們必須在皇上與六國盟之間做一個選擇了?那要看,我們能得到什麽。”

    黃承彥和司馬水鏡會意地笑笑,龐德公隱居在峴山南沔水中的魚梁洲上,看似無牽無掛、自得安閑,其實一直關注著大局;劉表曾經請過龐德公,隻不過龐德公認為劉表多半曇花一現而拒絕了,現在又一次機會擺在麵前,就看龐德公與劉辯有沒有緣。

    劉辯還沒有進城,聽說龐德公等人到了,劉辯親自帶著文武官員到營寨門口迎接;讓人詫異的是,龐德公和司馬水鏡都是一個人來的,黃承彥卻帶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眼神閃亮,完全沒這個時代女人的那種沉靜,反而更像劉辯穿越前看到的那些女孩,精靈古怪。

    可惜女孩的頭發有些枯,在陽光下明顯有些發黃;劉辯愣了愣,黃承彥笑著介紹:“這是小女黃月英,對皇上崇拜無比,這次跟來,就是想看看皇上的那些稀罕物。”

    “連弩。”劉辯的話脫口而出,黃承彥頓時變色,黃月英雀躍不已:“爹,我說的吧,皇上一定曉得我的想法。”

    司馬水鏡等人都是一驚,黃月英一個女孩子,就算劉辯預先曉得這個小丫頭喜好機械這些玩意,但一口猜到連弩上麵,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幾個人都不知道,連弩在三國最先也是出自黃月英的手,隻不過劉辯仗著自己的見識和劉子敬的手藝,提前做出來罷了。

    劉辯微微一笑,讓郗慮帶著黃月英去看連弩,然後把眾人請入中軍帳,清了一下場子,除了司馬水鏡三人,劉辯隻留下魯肅和趙雲,還有剛剛找來的華佗、王越、孔融。龐德公頓時明白了:“皇上,這是打算模仿稷下宮,把諸子百家的人物都招攬來,那可是和武帝獨尊儒術的想法背道而馳啊。”

    劉辯笑笑說:“孔融將是那個學院的山長,還望大家多多幫助。”

    劉辯直接說出山長人選沒有解釋,孔融也沒有解釋,不是對龐德公無禮,而是在告訴龐德公等人,這件事不可能更改;黃承彥故意岔開話題問道:“書院的名字起了沒有?”

    孔融笑著說:“起好了,江右書院,地點就在南郡。”

    司馬水鏡微微一笑,就不再做聲,他是一個真正的閑人,但龐德公不是,鹿門山上可是有一座廢棄的書院,原本是龐家子弟和一些龐德公看得上眼的人物學習的地方,現在孔融等於是來打擂台的。

    在這個時代,名士,尤其是知名的名士,是沒有天敵的;但沒有天敵,不代表沒有競爭的對手,孔融這樣的身份,讓最想挑刺的人都挑不出毛病;黃承彥看得出龐德公的難受,可沒辦法,劉辯很清楚,該對付龐德公這種擁有地位沒有當官需求的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劉辯突然問道:“龐老在鹿門山上好像也有一座書院?”

    “怎麽可能?我一直是一個農夫,這一點司馬水鏡可以作證。”隨後,龐德公尷尬的笑了笑:“那是龐家的書院,很多年沒學生了。”

    “是啊,大漢的教育很成問題,認識幾個字的都想著做官,其實民間更需要讀書識字的人;我也一直想推廣識字,可是收效甚微,龐老有什麽好辦法?”劉辯拋出了問題,龐德公笑了起來,他當然聽說過,劉辯在自己的嫡係和黃巾軍為主的屯田營裏推廣識字班,在鄴城被無數人指責,但終究還是推廣下去了。

    龐德公與龐統、黃承彥等人討論過這件事,龐統認為是劉辯一種收買人心的手段,但是司馬水鏡和黃承彥都認為,這件事的意義深遠;龐德公猜測,劉辯這樣的人,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絕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件事。

    這幾年,在讀書人眼裏可以說是最為灰暗的時期,由於戰爭,各大軍事集團較量,專心經學的人越來越少,劉表、孔融在荊州、北海做的那些,已經算是盡了全力;鄴城是個另類,劉辯財大氣粗不缺錢,但是劉辯對太學沒多大興趣,反而是楊奇、鄭玄、劉辯三人的私家書院,成為北方炙手可熱的書院。

    龐德公不是喜歡東拉西扯的人,也不在乎劉辯下不下得了台,頷首說:“皇上用心良苦,隻是這方麵,臣也說不上有什麽看法,聽說並州書院教的不是經學,能不能介紹一二?”

    沒想到龐德公直奔主題,劉辯要是沒有一點感觸,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有感觸又如何?劉辯必須說服眼前的這些人:“並州書院是一個特殊時期的產物,一開始是為了生意和作坊培養人才,後來增加了華老的醫學部分,又增加了鹽鐵司培訓的部分,才有現在的規模。這麽說吧,這座書院出來的人是為了解決問題,並不是為了做官。”

    黃承彥笑道:“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放心,所以皇上的生意才越做越大,隻是這樣的書院,假如沒有需求的話,發展到一定時期,恐怕也會停滯不前。”

    黃承彥本人對做官沒興趣,也是擅長格物和做生意,對於並州書院的理解反而是最接近事實的一個人;劉辯眼神一亮說:“黃先生說得沒錯,馬上要成立的江右書院,說白了就是並州書院的另一個翻版,我們會逐漸推廣那些實用的學科,讓天下人都能享受到知識的好處。”

    孔融點頭說:“現在打算把造船、修建河渠都單獨編為一個學科,和采礦、醫學一樣。鹽鐵司下麵的鐵礦、炭礦、鹽田,都已經是朝廷稅收的支柱,即便是四方戰事,鹽鐵司去年一年的稅收,也超過了一半州的稅收;我大漢的腳步不會止於江南、益州,皇上有心開拓海路和西域之路,卻也不願意橫征暴斂。”

    孔融說的是事實,就算在壽春缺糧,劉辯還是否決了下麵將領搶掠的建議,打算打不贏就撤軍;黃承彥肅然起敬,難怪孔融願意出任這個山長,實在是因為,劉辯的雄心不亞於當年的漢武帝。黃承彥忽然明白了,劉辯為什麽在平叛上這麽磨嘰,劉辯的目標太過遠大,現在的糾紛,興許在劉辯眼裏,其實隻不過是個開胃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