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晴川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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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禰衡遺憾地搖搖頭,跑一趟根本沒看到熱鬧;劉辯那邊好不容易擺平了呂家父女,急於岔開話題:“禰衡,江夏怎麽樣?”

    “一切都按照朝廷的意思在進行,夏口的魚尤其美味。”禰衡就是這麽不著調,讓呂布大開眼界;孔融瞪了禰衡一眼,救場道:“禰衡來,是做了一首《鸚鵡洲賦》,想獻給皇上。”

    “準了。”

    孔融和劉辯一唱一和,沒有給禰衡一點發揮娛樂精神的餘地,隻能把自己的作品背誦了一遍;不得不說,禰衡的賦做得不錯,穿越幾年,劉辯多少也懂了一點,全賦結構精巧,語言清麗,駢儷工致,說的是鸚鵡洲上的風光,寄托著禰衡的淡淡哀愁。

    “好賦。”劉辯稱讚道:“禰衡,你是動了思鄉之念啊,和朕聽過的一首詩有異曲同工之妙;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孔融等人一震,劉辯這幾句七言詩描繪出一個鄉愁的畫麵,比禰衡的賦更加清晰;孔融問道:“皇上,這是何人所作?”

    劉辯似乎還在回味詩中的意境,順口答道:“崔顥。”

    孔融跟著問了一句:“清河崔家的人?”

    劉辯反應過來了,抱歉地答道:“朕不知道,朕隻是讀過他的這首詩。”

    劉辯確實是編不下去,但是在孔融等人意識中,這個答案更像真的;首先劉辯會做這種七言詩,並且做得相當好,有崔顥這樣才華橫溢的老師,才可能教出劉辯這樣的學生。至於劉辯不清楚,那還不是因為劉辯的年紀小,教劉辯的人又多了去,劉辯恐怕問都沒問過。

    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魯肅從外麵走進來,不,應該是跑進來;魯肅揚著手中的公文,大聲說:“皇上,長沙、桂陽都發現瘟疫,現在大批的流民向江北逃難,都被蔡瑁、麹義擋在江中和孱陵以南。”

    長沙發生瘟疫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在廣陵的周瑜也得到了消息;周瑜一直沒動,是因為周瑜很清楚,陳登、文聘不是好惹的,沒有那麽快被對方打垮,周瑜等的是江東這次會不會全力以赴攻打合肥,到了那時候出擊,周瑜相信能給袁紹軍一個印象深刻的打擊。

    隻是盛憲、袁譚如此謹慎,稍微不對就做了縮頭烏龜,大出周瑜的意料,也讓周瑜沒有時間去消滅盛憲他們;周瑜暗叫可惜,可是跟著劉辯在荊州那邊結束了戰事,讓周瑜心生疑慮,他可是清楚劉辯為人的,這次花這麽大本錢,要說隻是為了江北的幾個郡,打死周瑜也不相信。

    周瑜沒猜到原因,繼續住在廣陵,與陳登三天兩頭聚一聚。期間,孫策派人送信來,表達了對周瑜的關心,為兩人不能並肩作戰而惋惜。孫策可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周瑜曉得這其中有鬼了,不過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上,周瑜沒打算去做無謂的猜測,隻是給孫策回信,說現在都是在為朝廷出力,就算是並肩作戰。

    對於劉辯的要求,周瑜雖然感覺奇怪,但還是開始安排;隻是不到半個月,長沙傳出瘟疫的消息,周瑜和陳登都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事情也太巧了,換做誰都會去長沙試探一下,但是劉辯根本就沒這麽做。要是劉辯連這個意外都能算計到,那幾乎就不是一個人了。

    要是瘟疫拖延三五個月,長沙三郡一定是元氣大傷,估計連莊稼都長不好,到時候劉辯大軍過江,袁紹那邊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所有的壞名聲,還都給袁紹背了,劉辯需要的就是糧食了。

    長沙的瘟疫同樣讓龐德公震驚,劉辯的時間點選擇的太好了,沒有急著攻打江南,完美地避過了一場災難,現在占據荊南三郡的袁紹,肯定是再一次哀歎命運不佳。龐統臉色陰鬱地說:“袁紹丟失兗州的時候是蝗災,現在是瘟疫,江北隻需靜等著袁紹灰頭土臉地離開,便可以收下三郡,兵不血刃。高明,高明。”

    龐德公勉強微笑道:“麵對這樣的人,你想好沒有,是為他效力,還是與他作對。”

    龐統毫不猶豫地說:“劉辯手下能人太多,我就算投奔,短時間內也不會被重用,再說,叔叔你一路培養我,不就是想讓我加入六國盟嗎?”

    “我想讓你加入的是六國,那個可以躲在幕後從容進退的六國組合。”龐德公沉聲說道:“可是現在,六國盟正在走張角的老路,一旦與朝廷硬碰硬,我們的優勢就會大大減弱。當年誰都以為張角最起碼能割據一方,最後呢,不到一年就煙消雲散。如今的皇上,可比靈帝厲害多了,大有光武帝的風範。”

    龐統笑道:“光武帝的奇跡,還不是六國暗中支持的結果,我擔心的是,皇上本來就是六國的人否則我實在想不通,誰能教出這樣的弟子,誰又能在暗中幫他?”

    龐德搖頭說:“劉辯的本事沒有人交得出來,司馬水鏡有一個看法,就是張角的那份所謂的天書,落在了劉辯手裏。至於幫他的人,是百家和宗室,華佗、劉子敬等人的身份都已經查明,誰也沒想到,幾百年了,有些人還是不死心。”

    龐統一驚:“難道董仲舒也是六國的人?”

    這個侄子實在是太聰明,自己不過漏了一點風,立馬猜到了真相。龐德公點點頭說:“不錯,當時以為這些宗派都被滅了,可是現在看,信仰絕對是個可怕的東西,他們抓住了機會。由此可見,前麵一連串的失敗,損失了多位客卿和武士,不是偶然的事件,而是對方一直在防備著我們。”

    哦了一聲,龐統凝視著龐德公:“叔叔,不對啊,你平時不是這麽慌張的人,出了什麽事?”

    龐德公淡淡地說:“貂蟬發出了請求見麵的信號,我不知道貂蟬想做什麽,正在猶豫是不是去見這個女人。襄楷臨死前,是推薦貂蟬接替長老職務的。”

    龐統撇撇嘴說:“現在長老就這麽不值錢?一個女人都能坐那個位置。”

    龐德公瞪了龐統一眼:“貂蟬可不比你差,人家十四歲就出了,不管對付王允還是呂布,都是遊刃有餘,要是沒有貂蟬,現在恐怕劉協連骨頭渣都沒有了。”

    龐統不以為然地說:“貂蟬是夠狠,但有的事情,不是狠就能解決的。”

    龐統天生看不慣耍狠的人,尤其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耍狠,龐統都沒辦法想象那個畫麵是什麽樣的場景;不過龐統明白,能被龐德公、襄楷這樣的人看重,貂蟬肯定是有點本事的。龐統不以為然地說:“就拿呂布而言,要是劉辯找兩個美貌勝過貂蟬的美女,這家夥是不是會變心,為了防止貂蟬殺人,弄不好都會主動告發貂蟬,甚至手刃貂蟬洗清自己。”

    這個時代侍妾的地位低下,呂布可是連殺了兩個義父的人,龐德公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貂蟬是絕色佳人,可是紅顏易老,以劉辯的能力真要去找,肯定能找到更年輕的。龐德公一瞬間有了老到力不從心的感覺,沉吟著問龐統:“劉辯會在什麽時候這麽做?”

    “不好說。”龐統老大老實地說:“我對劉辯琢磨了很長時間,這家夥做事天馬行空,根本無法猜測,他連鐵礦都能隨隨便便送給呂布,哪會在乎……”

    龐統說到這裏,忽然醒悟,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麽,仔細地琢磨起來;龐德公也不急,耐心地等著龐統。過了很長時間,龐統抬起頭,吸了一口氣說:“很快,我明白劉辯為什麽這麽大方了,他在拉近與呂布的關係,這樣無需等到呂布去建功立業,隻要在什麽地方賺了一筆大錢,劉辯就能賞兩個美女給呂布,說是生意上的事,可是劉辯是皇帝,除非打算翻臉,呂布和貂蟬都不能拒絕,貂蟬也不能傷了那兩個女人。”

    龐德公有些緊張:“難道沒有辦法破解?”

    龐統肯定地說:“有,一個貂蟬要做到正房,有決定那兩個女人生死命運的權力,其次,貂蟬要做一個妒婦,把自己的形象踩得稀碎。”

    龐德公想想,問道:“挑唆嚴氏出頭不行嗎?”

    龐統失笑道:“叔父,你到底是正人君子,嚴氏現在天天受貂蟬的氣,恐怕正巴不得有什麽人來打壓一下貂蟬的風頭;要說聯手,嚴氏也是會和新來的聯手對付貂蟬。”

    龐德公與貂蟬見麵的時候一說,把貂蟬也嚇了一跳,如果劉辯這麽來,貂蟬也沒有把握能死死套住呂布,男人嘛,本來就是喜新厭舊,喜歡年輕的,哪怕自己美貌無雙,呂布也有吃厭大餐想換個口味的時候。貂蟬理了理雲鬢說:“要是這樣,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找人殺了嚴氏魏氏她們,幫我坐上主母的位置;另一個辦法就是,我去誘惑劉辯,挑起兩人的爭端。”

    龐德公搖頭說:“第二條不適合劉辯,你不能讓呂布殺了他,另外就是,你能誘惑得了劉辯嗎?”

    貂蟬咬咬鮮紅的嘴唇,她打心眼裏想試一試,劉辯可是皇帝中的奇葩,唐姬死後,竟然兩年沒有娶任何女人,讓一群忠於漢室的臣子和何太後日夜擔心,也成為很多女人之間談笑的材料。

    龐德公微微一笑說:“你的美貌肯定沒問題,但是劉辯是個薄情的人,他沒有再娶,未必是對唐姬的思念,最大的可能,是要對付我們,不給我們留下他的軟肋。劉辯肯定在懷疑你,不管你怎麽做,有王越和郭嘉那些人,你根本沒有機會;我們還是先說正事,找我有什麽要事?”

    貂蟬把呂布傳的話一說,龐德公驚訝道:“我終究還是小瞧了他,大漢異姓不得為王,他有沒有說如何封王?”

    貂蟬笑道:“劉辯是生意人,不到最後,是不會揭開謎底的。但我總覺得,這家夥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龐德公附和道:“是啊,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其實劉辯提出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輸了一局。六國盟的主體,還是一些士族和幫派,劉辯不要說封王了,就是封侯,大部分人也會開始衡量,畢竟就算我們取代了漢室天下,真正能做皇帝的隻有一家一姓,大部分人沒什麽改變。”

    “而要推翻劉辯,需要付出的態度,生命,甚至是整個家族的命運;貂蟬一個小女子,就沒有這麽多的煩惱。”貂蟬嫵媚一笑說:“龐老,你知道一個叫崔顥的人嗎?來過荊州,曾經到江夏郡的鸚鵡洲一遊。”

    崔顥要是教過劉辯,年紀最多也就和龐德公差不多大,貂蟬希望龐德公能想起這樣的一個人;讓貂蟬失望的是,龐德公想了半天,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問:“這個人很重要嗎?”

    貂蟬把經過一說,龐德公低聲吟誦:“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好詩,這樣的人物,不是隱名埋姓在江湖,就是在他自己家裏,是另外一個名字;能有如此才華的人,必定身在名門,你們應該去河北崔家查一查。”

    貂蟬點頭說:“好,隻是那個詢問?”

    龐德公大包大攬說:“我來問其他人,盡快給你答複。”

    龐德公見貂蟬的時候,龐統按照計劃來到行宮覲見劉辯,門口的軍官通報後,龐統被請到了議事廳;隻是進了議事廳,龐統和劉辯一時無語,連帶著其他人,一起幹坐了小半天。

    龐統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在觀察劉辯的神情,到此刻,龐統還是沒有看出劉辯有什麽特別出眾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就是劉辯的心智,似乎比劉辯的年紀要成熟得多。不過這也很好解釋,劉辯小時候是一直生活在宮外,回到宮中的時候王美人已經生了劉協,漢靈帝又開始打算培養劉協,劉辯恐怕是從小就看慣了世態炎涼。

    劉辯看似隨意地說:“去過武陵蠻的山寨嗎?”

    龐統笑著點頭說:“當然去過,最長的一次呆了十一天。”

    “給我說說武陵蠻的情況。”劉辯的神情似乎隻是想聽聽八卦,龐統卻不敢這麽認為,想了想說:我去的是武陵蠻的前寨,他們的裝備要比漢軍差,但是戰鬥意誌堅強,因為他們知道,沒有了寨子,他們就沒有容身之地。武陵蠻織造的布還是有點噱頭,曾經做過貢品。”

    劉辯毫不猶疑地說:“我願意花錢買。”

    劉辯不缺錢,隻是想了解武陵蠻的實情,為後麵的行動準備;龐統頷首說:“我帶來了武陵郡的地圖,和武陵蠻在沅水、五溪的居住地位置;如果需要,臣願往武陵郡協助平叛。”

    劉辯心頭大喜,舉起酒杯,向龐統說道:“太好了,龐統,來,為了我們的合作幹一杯!預祝我們的事業一帆風順!”

    “謝皇上!幹!”

    兩個人一飲而盡,劉辯心中是欣喜萬分,龐統這麽多天才現身,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對於鹿門山的第一步算是順利完成了。在劉辯的理解中,以龐統的才能,帶給自己的肯定不僅僅是一個書院,龐統可不是龐德公那樣的隱士,加以時日,龐統甚至可能接替龐季成為龐家的家主。

    劉辯的目光絕不會那麽短淺,他更看重的,是襄陽這城市的地理優勢和商業優勢,劉表這幾年把荊州的資源都集中在襄陽,加上從北方逃來的大批士族富商,襄陽看上去比壽春、東郡都要強很多。

    按照官府的記載,山越的活動範圍從江北的淮南、廬江、江夏三郡,到江東和荊南,甚至更南方的地區;在以後對付山越的歲月裏,江東、荊南不可能那麽太平,襄陽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是一處至關重要的運輸線樞紐,從襄陽到江陵、江安,可以開辟出到兩湖與西南的多條運輸線。

    劉辯著眼於此,才看重荊州士族的穩定和臣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龐家的舉動至關重要;龐統這時開口說道:“皇上是否打算開通前往武陵郡的生意?”

    蒯越一到武陵郡,就開始組織商隊與江陵貿易,即便是現在沮授正在與劉表大戰,這些生意都沒有停下來;這樣的事,肯定是瞞不過龐家的,劉辯點頭說道:“我和蒯越一直是生意夥伴,武陵郡是我的武陵郡,就算被叛軍占領,與下麵的百姓無關;龐家要是有興趣,你們自己看著安排,隻要不泄露軍情。”

    聽到劉辯的允許,龐統嗬嗬一笑,不以為然地回答道:“原以為有些麻煩,皇上如此仁心,那這件事情就太簡單了!我向皇上保證,龐家每次生意,都會把經過地區的一些見聞匯報給青銅司。”

    “你們不怕劉表那邊知道?”劉辯皺了皺眉,蒯越都不敢這麽做,龐家為什麽有這樣的膽子?龐統站起來,敬了一杯酒才說:“不瞞皇上,家父生前曾經在武陵郡做過兩任太守,現在龐家還和武陵蠻有生意上的往來。”

    龐統這樣的貴族子弟,人脈多是來自父輩,龐統的父親死了,應該就是龐統負責與武陵郡那邊聯係;劉辯頷首說:“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你是一個知道輕重的人,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