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血戰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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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郡,鄱陽湖畔,灌城城樓上,匆匆從會稽趕來的田豐見到了袁紹;長沙的瘟疫越來越嚴重,袁紹便來到南昌辦公,三郡的官員來了不少,現在南昌縣裏是人滿為患。晴空萬裏,天色碧藍,城牆下映山紅爛漫,遠處的鄱陽湖更是船行如織;田豐顧不上欣賞景色,緊張地問了袁紹一句:“主公決定與劉協結盟了?”
“結盟?”袁紹搖頭說:“那不是結盟,是要我臣服;漢中已經快失守,劉協敗亡就在眼前,卻大肆宣布要我們呼應,不是他有信心,而是六國盟在托底,六國盟的人已經來見過我了。”
灌城是漢高祖劉邦手下大將灌嬰駐軍的地方,一開始就是南昌縣的縣城,現在隨著南昌幾百年來的繁華,官府修建了新的縣城,灌城就成了軍營之地;城樓上都是袁紹的心腹,最近的一個人,也在三十步外,袁紹因此毫無顧忌。
在袁紹心裏,現在已經進入了一個關鍵時刻,六國盟雖然不會幹涉自己的舉動,但是在某些環節上,多少會有點小動作,尤其是在選擇同盟上,六國盟一如既往地選擇了與劉協結盟,從某一個角度說,是對他袁紹不信任。所以袁紹從一開始就對這件事缺乏足夠的熱情,況且長沙三郡的瘟疫給了他當頭一棒,怎麽看江對麵的劉協都有些高深莫測。
到了這一步,袁紹也不想對忠心耿耿的田豐再隱瞞什麽,他需要田豐幫他拿一個主意;田豐聞言笑道:“主公不用著急,目前就算劉辯兵鋒難擋,我們還是據有江東富庶之地,既然六國盟出麵,那我們就要他們幫忙到底,在荊南三郡上做做文章。”
袁紹沉吟了一下說:“耿苞是六國盟的人,難道是把荊南交給六國盟管理?”
原來耿苞那個家夥就是六國盟的人,田豐眼光一亮,說道:“主公胸懷天下,確實見解非凡,田豐確實有這個想法,隻是不是交給六國盟,而是交給耿苞;比如任命耿苞為長沙太守,主管三郡之事,我們隻需要安排一些得力的人,與劉度他們說好便可以了。”
袁紹再次搖頭說:“錯了,劉度這些人的首選對象必定是他們自己,六國盟既然擺出要與劉協一決勝負的架勢,很可能另外有人暗中聯絡劉度等人。這個時候,如果我和劉表全力以赴,未必沒有與劉辯一拚的可能;隻是勝了又如何,隻要殺不死劉辯,始終就是一局死棋,在荊州纏殺越久,就離益州的局勢越遠,對我的大局越不利。”
袁紹已經把自己的大局與劉協的大局分開了,看來六國盟給自己的這個主公刺激不少;田豐心中越發好奇,笑道:“莫非還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袁紹要的就是這個吐露心聲的機會,故意謙遜一笑說:“田豐,要是我說錯了,還望指教。眼下,武陵蠻已經出動,說明六國盟布局之長遠,非一日之寒;那麽在山越與蠻族中,他們就聯係了一個武陵蠻?要是這樣,六國盟還真的沒什麽折騰頭了。
我和他們打交道好幾年了,見過的無一不是高明之士,相信他們手中還有棋子;現在的狀態,說明六國盟還是在舉棋不定;問題是,一旦劉辯手下的李傕等人攻占漢中,在成都的劉協會怎麽做,會死守益州,還是繼續主動出擊?
其實到了那一步,劉協的敗局已定,劉辯的那些手下李傕等人,隻要占據了漢中,壓根就不會考慮回關中,而是依托漢中,收回董卓時期在隴右的影響力。如果劉辯沒什麽大的舉動,也不催促李傕進軍,李傕就是劉協與白衣羌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線;而在這期間,劉辯隻要滅了我和劉表,益州最後誰是贏家已經沒有意義。”
田豐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是第一次聽到袁紹把局勢分析得如此透徹,這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袁紹;不管袁紹以前有多少失誤,光是這份眼光,恐怕就是一般人不能相比,田豐略一思索問道:“劉表軍馬強壯,會允許李傕割據漢中這樣的局麵出現嗎?”
袁紹敬了田豐一碗酒說道:“劉辯不會犯糊塗,他現在絕對知道六國盟是他最大的敵人,至於李傕那些人,本身就不是能夠服眾的人物,也沒想過取而代之,需要的不外乎就是官職和錢財,這些恐怕都不放在劉辯眼裏;除非……除非李傕就是六國盟的人。”
袁紹突然說不下去,他想到了張邈,連張邈那樣豪氣衝天的人,最後都被六國盟說服,未來,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一件事;如果那樣,自己剛才的一番話就是空談。田豐反而認為袁紹肯定有些東西不能和自己講,畢竟自己是外人,於是站起來拱手道:“聽主公一番話,我是茅塞頓開,漢中的猜測沒有意義,主公對武陵郡到底是怎麽想的?”
袁紹微微一笑說:“哪怕與劉表攜手是一件最危險的事情,我也答應。放心,我不會讓自己為難,打算釋放劉磐和一些不願投降的士卒,然後派人去見劉協,表示可以結盟,但是我不接受他給的官職。”
田豐一陣莫名的興奮,一路上,他都不知道袁紹到底是怎麽想的,沒想到袁紹能如此頭腦清晰,這樣一來,袁紹就等於與劉協平起平坐,從某種意義上說,和劉辯也是平起平坐的。田豐問道:“要是六國盟不滿意怎麽辦?”
田豐不是書呆子,是一流的謀士,河北田家也是豪門,自然曉得六國盟的能耐,袁紹這麽做,需要的是不讓六國盟心存芥蒂;袁紹表現出該有的殺伐果斷,瞬間下決心說:“顧不上那麽多了,六國盟顯然也是另有打算,我隻能是自己顧自己。”
田豐起身離座,正式給袁紹行禮說:“既然如此,主公對待江東的那些人就要心裏有數,如果誰和六國盟暗中勾結,都要小心處置。劉辯設立的青銅司可以借鑒,必要的時候,也可以與劉辯那邊保持往來,畢竟我們還是尊重朝廷的不是?”
袁紹差點一拍腦門,田豐這個提醒太及時了,劉協稱帝,等於是劉辯兄弟內杠,自己應該從中漁利才是,依照劉辯的一貫作風,就是曉得自己心懷鬼胎,恐怕也會和自己玩務虛玩下去,主要還是看武陵郡的戰鬥。
武陵郡,劉辯的人馬沒有直接從零陽、江安兩個方向撲向索縣,沮授的大軍似乎就是要繞過武陵山,攻打沅陵;張允同王威、劉虎已經指揮荊州軍和沮授大軍在酉陽遭遇,初戰不利,猛將韓晞被徐晃在陣前斬殺,讓荊州軍本來就不強大的信心更加低落。
按照張允的意思,原本是想退到水網遍布的沅陵屯兵,在酉陽這樣的平原地區作戰,根本拚不過對方的騎兵;但是武陵蠻的援軍到達義陵,和劉表擔心失去秭歸等地,劉表強行讓張允在酉陽和遷陵一線作戰,結果一敗塗地。
對方的騎兵強悍,撤退是不可能了,張允隻能命將士堅守柵門,依靠酉陽城牆和營寨的嚴密,等待武陵蠻的援軍;張允和劉虎喝酒喝到半夜,巡夜的王威帶著劉表手下的從事張存來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張允吃驚地問張存:“你不是在沅陵負責轉運物資嗎?”
張存哭喪著臉說:“蒯良病死了。”
“什麽?”張允、劉虎同時跳了起來,現在沅陵的守將就是蒯越、蒯祺父子,蒯家本來就是強行被劉表弄來武陵郡的,留在索縣的蒯良,說白了就是劉表手中的人質;蒯良這一死,蒯家還不把怒火發到劉表頭上?張允沉住氣問:“沅陵怎麽樣了。”
張存小心翼翼地遞上一紙公告說:“我是聽說蒯越不允許人員進出,搶在城門關閉前逃出來的。”
公告上有蒯越的印章,王威、劉虎相顧失色,蒯越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怎麽看,都是要投降劉辯的做法;張允實際上已經和蔡瑁派來的人接洽過了,隻是還對舅舅劉表抱有那麽一絲希望,現在看蒯越倒戈了,便明白劉表徹底完蛋了,就算日後劉協的人能打敗劉辯,荊州也和劉表沒什麽關係了。
張允動了投奔襄陽的心思,歎道:“蒯越的舉動,就是要兵變了;各位,如今的形勢,已經險惡到極點,沅陵若失,就算武陵蠻的援軍到達,也會被狙擊在沅陵一線,我軍是退無可退;劉虎,你立即去遷陵,將北路的剩餘人馬盡數帶回索縣。我和王越、張存留下來設險拒守,拖延時間!”
張允能如此慷慨,讓劉虎感動不已,奮然說道:“要不然與沮授再打一仗?”
老將王威不同意說:“要是再輸了,下麵的軍心就徹底亂了,還是封鎖沅陵那邊的消息,劉虎,你就帶著本部的長矛兵三千人前去遷陵,搜集人馬徐圖撤退;讓刺史大人早作準備,以防止蒯越蠱惑其他人。”
劉虎連夜帶著人馬而去,到遷陵等地又搜集了一千多人,一路帶往索縣,半路上遇到劉表的大軍,荊州兵和武陵蠻加在一起,足足有四萬人。劉表聽劉虎一說,頓時失色,叫道:“劉虎,你上當了,你的長矛軍一走,營寨裏基本上就是張允的人,要是張允和張存想要叛變,王威根本阻攔不住。”
劉表大軍到達沅陵的時候,蒯越、蒯祺已經帶著人馬逃走,酉陽也傳來消息,張允殺了王威投敵;劉辯任命蒯越為汝南太守、樊亭侯,張允為益州水軍都督、巫亭侯。表麵上看,劉表的地盤沒有多大改變,但實際上,劉表自己的軍隊已經不足兩萬人,隻能靠武陵蠻的三萬人馬來支撐戰局。
跟隨武陵蠻出征的益州從事王累有些擔心,問劉表:“劉將軍,要不要退回索縣。”
“不用。”劉表肯定地說:“沅陵是水網地帶,劉辯軍的騎兵施展不開,我們可以跟他們耗下去。”
王累皺了皺眉頭問:“將軍也是因為這個,放棄了索縣那邊的防禦?”
王累是忽然間想明白的,劉表把荊州州治設在索縣,武陵郡治改到義陵,說白了是虛張聲勢,真正的打算從一開始就沒變過,依靠武陵蠻的力量,死守義陵地區。劉表竟然點點頭說:“現在劉辯勢大,我還要分兵秭歸等地,隻有出此下策,好在劉辯那邊擔心袁紹的洞庭水軍,一直沒有對索縣發動進攻。”
王累苦笑著搖頭說:“必定是因為索縣富裕,劉辯才想著保留那麽一份元氣;將軍,要是沒有索縣的物資供給,我們糧草能堅持多久?”
王累可是劉協派來聯係武陵蠻的人,武陵蠻的兩位頭領都聽王累的,而不是聽自己的;劉表隻能實話實說:“兩個月。”
王累頓時感覺頭有兩個大,武陵蠻其實分為十幾部,最大的就是黔中、五溪、婁中三部,長期居住在山區裏,到現在與外麵也不大聯係;而住在澧水邊的澧中蠻和零陽縣的零陽蠻,在官府設立司衙管理了一百多年後,其實大部分已經融入當地的百姓中。
這次出兵的五溪、婁中兩部,都有一個願望,就是像零陽蠻那樣生活在富庶的平原地區,不再為糧食什麽擔心;因此三萬人的軍隊隻是前驅,後麵會有六萬多人走出深山。按照劉表的說法,沒有索縣,實際上糧草也隻夠一個月的;王累按了按太陽穴說:“劉將軍,索縣不能丟失。”
隻不過回過頭來,麵對五溪渠帥沙摩柯和婁中渠帥巴嶆滿,王累還是表現得信心滿滿,告訴兩人一切正常;大批的糧食會運來,朝廷打算任命兩人為郡守,都是兩千石的高官。沙摩柯和巴嶆滿出山後一仗未打,受到了黃金珠寶,一路上都是好吃好喝,聞言哈哈大笑,沒有起一點疑心。
噩耗是在兩天後傳來的,沮授手下大將鄧濟和蒯祺帶著三千人馬到達索縣,索縣的大戶鞏誌和索縣令殷觀不戰而降,鞏誌被劉辯任命為武陵太守,殷觀為荊州都督府主簿;這樣一來,劉辯軍就等於到達了武陵山的東部,可以不用經過沅陵縣,就直接殺奔義陵縣。
連任命書都是預先帶著,顯然鞏誌等人的背叛和張允、蒯越一樣,是早就開始了;劉表直接暈倒在椅子上,王累急忙找來郎中救治,和劉表手下的劉虎、伊籍、韓冉等人商議怎麽辦。
伊籍直接說道:“主母、公子和大批的官員家屬都在義陵縣,要是被鄧濟等人捉去,不要說下麵的人,就是主公恐怕也是心無鬥誌;我軍不如直接撤到義陵縣,把我們的人馬集中起來,等待益州和長沙那邊的援軍。”
王累直接打破了伊籍的幻想:“張允叛變,劉辯的人馬正在進攻巫縣等地,益州的援軍沒有一年半載來不了;而長沙、桂陽、零陵三郡瘟疫嚴重,聽說袁紹束手無策,已經去了南昌躲避,哪還有什麽援軍。”
韓冉沉聲說道:“如果這樣,荊南事不可為,隻有兩個選擇,一是,應該留下一員大將坐鎮義陵,帶著武陵蠻的人馬與劉辯軍長期打下去,其餘人去成都覲見獻帝;另外一個,就是我們主動出擊收複索縣,再伺機擊敗沮授,恢複武陵郡全境,畢竟武陵蠻的三萬援軍可以一用。”
王累當然聽懂了韓冉的潛台詞,劉表現在眾叛親離,哪還有什麽大將,韓冉是打算讓自己留在義陵縣,他們和劉表一家跑路;可是糧草也最多是兩個月,王累對劉協是忠心耿耿,隻能咬著牙說:“先收複索縣,將所有的物資糧草運到義陵去。”
劉表醒來,聽完幾個人的建議,劉表支撐著身體對王累說:“我的身體,唉……一切都靠你了,王大人,劉虎和伊籍跟隨大軍行動,韓冉送我回義陵。”
王累率領大軍殺到索縣,鄧濟、蒯祺、鞏誌已經帶著大批的物資北逃,差不多隻留下一座空城;前後隻差一天路程,王累又攔不住沙摩柯等人昂揚的鬥誌,隻好同意全線追擊,結果一口氣追到了平原地區,遭到了沮授的伏擊。武陵蠻的戰鬥力是不俗,但是倉促間麵對騎兵的整體衝殺,還是沒有繃住勁。
苦戰了四個時辰,沙摩柯中箭受傷後,趙累軍終於失敗,且戰且退,退入了索縣城中;卻在半夜,被劉辯軍從城外射入火箭,滿城失火。等王累、劉虎等人衝出索縣城門,身邊已經不足五千人,麵對徐晃、楊定、鞏誌、蒯祺等人的圍攻,巴嶆滿突圍成功,劉虎戰死;王累看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自殺身亡。
躲在最後麵的伊籍,說服沙摩柯後,直接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劉表在義陵聽說索縣差不多全軍覆沒,吐血不止。而逃到義陵的巴嶆滿帶著蠻兵四處搶劫,被習禎、韓冉設計毒死,蠻兵與荊州軍衝突了兩天兩夜,才潰散逃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