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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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不休,長夜雖已過去,但日頭昏默,暗雲長空,仍將這浩蕩山穀,映照得如同一場無法醒轉的千秋夢魘一般,墨止懷中摟著孟雪晴,回到洞穴深處,借著微弱火光,望見孟雪晴那微微發白的麵容,好似一塊半透明的璞玉一般精巧細致,但這般麵色已極是虛弱。
“雪狼是穀中凶獸,這一爪下去,必定傷得不淺,若不及時止住血,怕是不妙。”
墨止心中急如火焚,大起痛惜之情,但此刻事態緊急,更由不得他遲疑,隻是湊到孟雪晴耳畔,輕聲說道:“晴妹子,你在這裏稍等,我去采些止血藥草來,你先在此好生休息。”
孟雪晴受了那雪狼沉重一爪,那雪狼雖也受了重傷,力道已老,但畢竟凶相畢呈,又是穀中凶異之獸,力氣極大,故而此刻隻覺得脅下一陣劇痛,口中更說不出半個字,此刻也隻得淡淡地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墨止就此隻身出動,而此刻那雪狼屍體正橫在洞口,狼血自瞳孔中汩汩流出,腥臭黏膩,暗紅滲人,墨止心中暗道:“若是放任這狼屍在此,怕是血腥氣息還要引來些旁的野獸,那可太過危險。”
他心念一動,便拖著那狼屍一路挪到洞外林中,他心係著孟雪晴安危,咬著牙一連拖行了數十丈,方才停下,又使地上積雪將那血跡徹底掩蓋,這才罷休。
返身卻見穀中寒風愈發急促,目力所及,皆是一派銀白色風雪,好似一道白茫茫的鬥篷籠罩世間,回首望向山洞,卻已隻剩下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墨止將那孟家鐵牌一把從狼目中抽了出來,借著上麵血漬,在山壁上刻畫出一道痕跡,算作標誌。
“隻是寒葉穀雖藥材遍地,卻不知哪一種,是可止血用的?”
墨止頂著風雪,在四下裏搜尋,他曾與孫青岩一同送鏢走貨,曾聽孫青岩給他講述過幾味可在野外尋覓到的止血藥草,隻不過當時他一心全在路上風景,聽了個大概,如今思忖起來,頭腦中隻剩下了個隻言片語,他硬著頭皮在山穀中搜尋半晌,也不過摘到了十幾株樣貌相似的草藥。
他心中擔心著孟雪晴孤身在洞,又身負傷勢,不敢再多做停留,隻得借著步步留存的痕跡,一路摸回了洞穴,來到洞口,望了望方才掩蓋狼血所用的積雪,平滑如鏡,想來是並無外物入侵,這才略略放鬆,轉身便走入洞中。
洞中篝火燃得正旺,孟雪晴斜靠著山壁,麵色憔悴秀美,單是此刻望著,仍是一副稚弱可愛的少女模樣,墨止幾步來到近前,呼喚著叫醒孟雪晴,說道:“晴妹子,我找遍附近,也隻不過尋到這些,但我僅是憑著印象找到,具體是否能止血療傷,我實在是心裏沒底,若是實在”
孟雪晴艱難地睜開雙眼,淡淡笑道:“墨大哥,你在說什麽啊,你已救了我多次,你拿來的草藥,我必定是信你的。”
墨止苦笑道:“你先取些草藥敷上試試,若是有效,再多用些,不夠的話,我再去穀中摘取。”
孟雪晴望了望墨止此刻滿頭銀白,渾身雪渣,但麵容如玉,好似真是冰雪中凝結出來的兒郎一般,也點了點頭,抬手便將自己外袍解了下來,忽然抬起眼眸,麵色微微帶紅,定定地望著墨止,口中雖不言語,但麵色嬌嗔,似是欲語未發。
墨止忽然心中一熱,想到孟雪晴若要敷藥,少不得褪去外衣,露出身軀才行,自己此刻直勾勾地望著人家姑娘,實是大大不妥,當即臉色也猛然一紅,連聲說道:“啊!對對不住,那個孟啊不晴妹子,你你那個,換藥不是敷藥用著好常來謝謝”
孟雪晴自與他相識,大小也經曆諸般困境,曾見他咬牙應戰之剛毅,也曾見他臨陣不敵而使詭計,但獨獨不曾見他忽然羞赧的樣子,若非此刻脅下發痛,她必定要出言笑話墨止一番不可。
她咬了咬牙,將外衣也解了開,露出那白玉一般的身軀,取了幾株草藥放入口中嚼碎,便要塗抹脅下傷口,隻是那爪傷在脅下的角度甚是刁鑽,孟雪晴此刻轉身不便,一連幾次都抹到旁處,她此刻衣衫前開,墨止雖轉過頭去,但孟雪晴仍是一陣焦急,猛地一轉身子,傷口頓時崩開,血流如注,一陣難以名狀的痛感霎時間爆發出來,痛得孟雪晴一聲輕呼,幾乎昏倒過去。
“晴妹子,你怎麽樣,沒事吧?”
墨止雖麵朝洞口,但也聽出身後異樣,不由得出言發問。
然而此刻孟雪晴早已經痛得滿頭生出汗水,倒在一旁,說不出半個字,隻是借著最後幾絲力氣,輕扣了幾下山壁。
墨止聽得這幾下扣響都甚是無力,心知不妙連忙閉著眼睛回過身來,問道:“晴妹子,你如何不說話了?”
孟雪晴此刻痛感更是劇烈,心中對墨止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隻好又輕輕哼了一聲,其中痛意甚是了然。
墨止這才說道:“晴姑娘,我此刻睜開眼睛了,若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還請恕我事急從權。”
墨止聽得孟雪晴再未回應,這才緩緩睜開雙目,可猛然間卻瞧見孟雪晴早已斜臥一旁,兀自昏厥過去,臉龐蒼白如紙,衣衫解開,鮮血翻湧,墨止搶過身去,一把將孟雪晴扶穩淌下,取了餘下草藥放入口中嚼得粉碎,揭開孟雪晴衣衫,這才瞧見,這好似凝脂白玉一般的身軀側麵,竟已是赫然留下了三道抓痕,這狼爪雖未傷及筋骨,但爪力甚強,怕是日後也要留下傷疤,墨止將那草藥碎汁一把敷在傷口之上。
而這草藥似乎藥力甚強,孟雪晴隻覺得一陣刺痛,竟又被痛得醒轉過來,卻見此刻墨止一臉肅正,方才將那草藥鋪得平整均勻,望見孟雪晴一雙眼眸正盯著自己,這才說道:“方才你昏倒,我怕你傷口始終淌血,也隻好事急從權,晴妹子莫要怪罪。”
孟雪晴此刻雖虛弱已極,但這草藥敷上,初時劇痛難當,可轉瞬之間痛感便已去了許多,她緩緩搖頭,說道:“墨大哥又救了我一次。”
墨止笑著擺了擺手,正要回身坐好,可方才一番心思全在為孟雪晴敷藥上,此刻見她話語漸漸有力,這才放下心來,這時眼眸橫挑,才注意到孟雪晴渾身皮膚白嫩如同牛乳一般,係著一條天藍色的肚兜,玲瓏體態,實是清純不可方物。
墨止雖曾與葉小鸞情定林間,但二人各自仍是發乎情止乎禮,對於男女之事始終模模糊糊,墨止雖平日裏言辭放縱,喜好逗笑姑娘,但此刻真的將這可人兒的身子擺在眼前,仍不免心潮澎湃,一時之間血往上衝,雙眼一時竟挪不動半分。
孟雪晴看他雙眼定住,這才發覺他正瞧著自己身子,忽然臉色大紅,一把便將衣衫攏住,急道:“墨大哥墨大哥,你你在看些什麽!你若是若是這般我還不如將血流幹死了才好!”
墨止連忙擺手說道:“是我方才唐突了,晴妹子莫要怪罪,我是我不好”
孟雪晴眼角噙淚,自顧自地將衣衫外袍一一穿好,瞥了瞥一旁的墨止,隻見他背對自己,蹲在地上,手指不住地在地上亂塗亂畫,像個犯了錯的孩童一般,那手足無措的模樣倒也可愛,她心中早對墨止芳心暗許,此刻自然也對他惱不起來,當下柔聲說道:“墨大哥,我們待得風雪停了,便往回走吧,穀中風季快要到了,若是被刃風吹到,怕是連骨頭都要斷掉。”
墨止摸了摸頭發,仍是不敢回身,隻是口中倉倉促促地說著:“如此甚好,甚好,回到風裏別遇到家了不對,回到家裏別遇到風了,瘋了瘋了,我看我是真的瘋了”
孟雪晴聽他語無倫次的話語,也不禁莞爾一笑,說道:“不過墨大哥尋覓的藥草十分有效,我現下已不大疼了,還得多謝墨大哥又救了我一次。”
墨止又搔了搔頭,說道:“哪裏,哪裏,你先救我的,我眼睛不老實,死了活該,晴妹子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孟雪晴笑道:“我一個大姑娘家,這會都不放在心上啦,我看墨大哥倒好像還念念不忘?”
墨止說道:“是啊念念不忘啊不,我是說我對我辦的事念念不忘,深以為恥,可不是說對看了什麽念念不忘,我這會已經忘了。”
孟雪晴說道:“那既是如此,你已忘了看到了什麽,又何必如此拘謹?”
墨止這才苦笑著回過身來,隻是兩人目光交融,已是各自麵紅耳赤,正待出言,卻聽得風雪之外,竟又起了數道狼嘯之聲。
“糟了!”
墨止猛地起身,來到山洞洞口,朝外望去,卻見風雪之間,隱隱現出幾道銀白色的狼身,約有三四頭之多,這幾隻雪狼比之方才那隻稍稍顯小,但此刻竟也憑著血味尋到了此處,從雪堆之下,將那狼屍刨了出來,似是悲痛一般正仰天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