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龍鱗刀下春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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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草黃自從隱遁入江湖之後,便與從前的事做了割舍。隨著歲月的流逝,即便是那些壯懷激烈的戰場殺戮,也已經遺忘的差不多了。

    但有些東西,他和其他許多人一樣,卻永遠都不會忘。何草黃萬萬沒有想到,在今夜的雁霖關內,會再次見到龍鱗刀!

    當這把刀在月光下忽然劃出刀影,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曾幾何時,他和成千上萬的將士一起,在這把刀的指揮下,飲冰臥雪,奮勇殺敵。更曾經親眼看到這把刀沾染烈血,引恨餘生!

    “龍鱗刀!”

    與何草黃一起喊出口的是韓尋。多年以來,他看遍世事,富藏心機,早已經很少有東西能夠令他如此失態了。可是,自從看清楚這把刀的那一刻起,他渾身顫抖,眼眶立刻就紅了。

    不過,正在刀劍相向的那兩個人,此刻卻無暇顧及他們的情緒。青戈已經下定決心,非要好好的教訓一下對麵的這個家夥不可。她的劍術已經盡得東越劍法的精髓,雖然經驗還尚欠缺,但對付蘇鱗已經綽綽有餘了。

    隻不過,對方明明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卻身形靈活,輕易難以傷到。再加上她怕那把犀利的刀傷了自己的劍,短時間內難以取勝。

    眼看兩個人你來我去圍繞這棵大樹鬥了多時,青戈心中有些焦躁。尤其是蘇鱗那副一臉輕鬆毫不在乎的樣子,讓她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她咬了咬牙,瞅準機會,一劍破開風聲,刺向其左肩。他背靠大樹,料想這次難以再逃了。

    然而,一陣風襲來,青戈卻覺得眼前有些迷霧,同時鼻子中嗅到某種味道,氣息凝滯。她大吃一驚,縱身想要避開,卻覺得手腳酸軟,眼前模糊,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哈哈哈!你輸了。別這麽傷心嘛,嘖嘖嘖哭什麽嘛?我早說過好男不跟女鬥的啊!”

    耳邊聽到蘇鱗陰陽怪氣的笑聲,青戈又羞又氣,她眼淚更止不住了。

    “你!你你……使用卑鄙手段!這麽取勝,真不是個好人。等我好了,一定會用劍在你身上捅十七八個窟窿,才能雪今日之恨!”

    蘇鱗卻不管她如何發狠。自己略施手段,便擺脫了她的糾纏。這種迷魂粉是他在山中所配,人吸入之後,會暫時喪失行動能力,但對生命無害。這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但他素來如此,也不覺得怎樣。能夠用簡單方法解決的事,為什麽要多費那些力氣呢?

    “反正是你輸了!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怎麽為難你。就此告辭吧!江湖路遠,相見無期。希望你也不要再惦記著與我為難!”

    蘇鱗不想再停留,他略一拱手,縱身欲行。卻沒想到,已經有人阻斷了他的退路。大聲問道。

    “你手中的這把刀來自何處?!”

    蘇鱗心中一動。他淡淡看了一眼圍住他的這幾個人,隨口說道:“這是我家祖傳的刀。怎麽,你們要意圖搶奪嗎?”

    何草黃與韓尋眾人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是滿臉的驚訝。此時離的既近,看的也更加清楚。所有人的心底幾乎都同時湧上一個念頭。

    “這少年人的麵容,怎麽會與主上年輕時這麽相像呢?!”

    何草黃壓抑著心頭的複雜情緒,他又走近前兩步,麵容誠懇:“實不相瞞,我們這裏的所有人都與這把刀有莫大淵源。這把龍鱗刀,已經消失多年了。卻沒想到,今夜在這裏又重新見到……真是令人欣慰啊!”

    說到後來,他竟然控製不住自己,語氣又有些哽咽起來。見蘇鱗默然無語。韓尋也連忙說道:“公子!剛才多有得罪,實在是不知者不怪。如果你心頭不滿的話,我等願意承擔一切後果。隻是,請相信我們!龍鱗刀的來曆,還請公子告知!”

    青戈剛才在旁邊調勻氣息,已經有些恢複過來。她找到自己的劍,本來想要氣勢洶洶過來算賬的。但忽然察覺到眼前的氣氛,她也不禁有些奇怪的站住,想要聽個明白了。

    蘇鱗打量了一遍眼前的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雖然也有幾個年輕人跟在後麵,但大多數都已經上了年紀。想起蒙天鷹在莽蒼山中對他說過的那些往事,他的心中大略已經猜到了幾分。

    “自我懂事的時候開始,便見過這把刀了。而保護它的人,更是在不久前把它親手交給了我。我隻能告訴你們這些了。”

    蘇鱗的話很平淡,沒有絲毫感情。然而,聽在何草黃等人耳中,卻無異於炸響春雷,震驚霹靂。他嘴角顫抖著問道。

    “當年,天鷹神將帶著龍鱗刀和主上的唯一血脈破開鐵鎖牢籠而走。至今已經將近快二十年了!難道,難道……你就是……?”

    問到後來,他卻不敢再確定。好像是唯恐聽到的答案令自己失望,這位老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不過,抱著龍鱗刀的少年,卻並沒有給他們肯定的答案。他隻是無奈的揉了揉額頭,回答道。

    “我並不知道你說的這些事。我隻是住在莽蒼山中的一個山野少年,有一個把我帶大的老頭子,在臨死之前,把這把刀交給了我。僅僅如此而已!”

    何草黃大急,他已經認定了心中所想,正要再詳細追問。卻被身邊的韓尋一把拽住,向他使了個眼色。他素知韓尋為人精細,連忙住了口。但卻又忍不住急吼吼的望著他,希望他能把這件事弄明白。

    韓尋心中也同樣激動。他們這些人,這麽多年來一直不忘故主,秉持著心中的信念。所求的不過就是有一個萬一的結果而已。到了今天,就在他們即將徹底灰心的時候。卻又忽然看到了希望。這如何不令人心情激蕩呢?!

    “小公子,那麽請問帶你長大的那人怎樣了?”

    韓尋小心翼翼,滿懷期待。而蘇鱗隻是搖了搖頭,臉色悲傷的回答道。

    “我不是什麽公子,隻是一個山野中長大的孩子。而撫養我成長的老田,也已經在不久前故去了。”

    聽到他傷感的話,眾人也都沉默下來。朱南山喃喃自語道:“天鷹神將也會死嗎?他……!”

    隻說了這半句,這個已經成為富甲一方商賈的忠烈漢子,也終於再也說不下去了。很顯然,他們心中和何草黃都是同樣的想法。

    韓尋越看越覺得蘇鱗身上熟悉的地方越多。他低聲與圍攏過來的眾人嘀咕了幾句。然後,他轉過身來,恭敬的施了個禮。

    “既然公子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我等也不勉強。但我們這些人早已經立下血誓,此生唯忠於主上!就在這座昔日的點將台下,誓言猶在耳邊,不敢忘記。從此之後,若公子有所吩咐之處,我等任憑驅馳。雖刀山火海,亦再所不辭!”

    他這幾句話誠懇而豪邁,足顯赤誠。其他諸人也一起允諾,望著蘇鱗,心中火熱。

    但這個被他們一致認定是新希望的少年,卻終究令他們失望了。他隻是連連搖頭,苦笑著說道。

    “我是一個普通人,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諸位的好意,心領了!夜深天冷,如果沒有別的事,我現在就想離去,可以嗎?”

    不等其他人再說什麽,韓尋連忙點頭,滿臉帶著殷切的笑容拱手說道:“小公子請便!來去自由,無人阻攔。嗬嗬!”

    蘇鱗點頭。他背好龍鱗刀,很快便消失在了深夜的雁霖關城內。

    “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就讓他走呢?我們這麽多年的堅持,終於有了希望……主上在天有靈!我絕不放棄。”

    何草黃望著蘇鱗消失的方向,臉色漲的通紅。而韓尋卻不慌不忙。他伸手阻止了眾人的聒噪。

    “這少年觀其麵相氣質,頗有昔日主上風采!可以確鑿無疑了。此主上有靈,讓我們今夜終於尋得小主子!這真是天大的喜事。諸位,可喜可賀!隻是可惜沒有了酒,要不然,今夜在此,我等當做長夜之飲,賀此盛事啊!”

    聽到他的話,眾人又驚又喜。既然連韓尋都已經確定了蘇鱗的身份,那就是真的了。朱南山哈哈大笑,一改先前的悲傷之色。

    “這有何難!雁霖關城南就有我的一處產業。現在就去,我令人置辦酒宴。好好慶賀!”

    此言一出,大家可真是對他刮目相看了。誰也沒有想到,朱南山的家業竟然做到了這麽大。就連雁霖關也有他的秘密基地了啊!

    於是,在再次祭拜過他們的“主上”之後,眾人悄然而去。在城南的一座大宅院裏,身為主人的朱南山盛情款待了他的這些老朋友們。

    在一片熱氣騰騰的氣氛中,為了令眾人放心,韓尋終於對大家說出了他的計劃。

    “小主子既然出現在雁霖關內,這絕非偶然!我們這幾天就去把他的底細探查明白,不要著急。一切從長計議!已經等了這麽多年,也不差這幾天的功夫了。”

    麵紅耳熱的朱南山首先讚同:“放心吧,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北疆三關附近,我都有人手。保證探查的明明白白!哈哈哈!據我觀察,小主子龍姿鳳儀,他日必非等閑之輩!”

    聽到這些人的吹捧,在角落裏啃著雞腿的青戈不服氣的撇了撇嘴。她才不相信那個少年有什麽真本事呢!不過是慣會耍手段的狡猾家夥而已。

    《天聖秘聞錄》:“文帝二十三年,鱗入雁霖關。無論朝堂正史或江湖野史,誌其傳奇者,皆從此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