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棄多麽通透的人，自然知道戚雲宴這是不相信他，才會想將他放在身邊監視，他低垂著眼，依舊不緊不慢回道：“多謝少將軍提攜，可惜我身有暗疾，恐怕會給少將軍您丟人。”

    戚雲宴劍眉微微挑起，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話，大手一揮，對身邊的劉副將說道：“去請周大夫過來給他診診脈。”

    劉副將很快帶著一個年逾五十的軍醫過來。那老軍醫仔細地給江棄把了脈，這才在戚雲宴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戚雲宴皺了眉頭，沒想到眼前這小子真的身有隱疾，周大夫診斷他活不過四十歲。

    戚雲宴這會兒對江棄的懷疑倒是減弱了一些，畢竟燕國就算真的要派間諜，也不會派這麽個身上有隱疾的，難道就不怕任務執行到一半暴斃了嗎。

    “行吧，那我也不勉強你。”戚雲宴說著，便準備讓劉副將把江棄一行人送走。

    離開之前，他還在劉副將耳邊小聲叮囑，“這一路回北境關，務必對他們好生監視，若是發現他們有一點不對勁的舉動，即刻斬之。”

    江棄也知自己幾人是上了這位少將軍的重點關注名單，便叮囑少年郎們，行事需更加小心，萬不可有一絲行差踏錯，不然恐惹來殺身之禍。

    戚雲宴又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其他新征召的兵丁，確定沒混進來什麽可疑人員，便對劉副將吩咐道：“讓軍醫們給這些新征的兵檢查身體吧，務必要仔細，若是查出什麽身染惡疾的，立即趕出去。”

    劉副將應聲領命，而後又有些遲疑地開口問道：“少將軍，此次還征召了五十八名營妓，您看這些人，是不是等回到北境關再專門安排人驗查身體，畢竟……男女有別。”

    戚雲宴顯然不知道這一次還征召了營妓，麵上閃過一抹厭惡，但本著負責的態度，還是問道：“都是從哪裏征召來的？”

    劉副將道：“有一部分是發配到邊境的犯官家眷，還有一部分是北境城內妓坊的妓女。”

    戚雲宴想了想，便說道：“先讓軍醫們給她們檢查有無隱疾或是傳染病，至於其他的暗病，等回了北境關，再讓專門的婆子檢查。”

    劉副官領了命，就下去安排了，為了趕在明日一早拔營出發，他們今天晚上必須把所有人都檢查完畢。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軍營中各處都點起了火把，每處帳篷旁也都有篝火，倒也沒比白日裏暗多少。

    葉曦與一眾營妓們此時正站在一處帳篷前麵，營妓們已是自覺排成了兩列，一列是從北境城妓坊出來的妓女們，另一列則是那些發配邊關的犯官家眷，兩邊涇渭分明，很有些水火不容的意思。

    至於葉曦嗎，她自己一個人一列，實在是她太與眾不同了，一臉煞氣的模樣，讓不管是哪邊都不敢主動上前與她搭訕。

    葉曦自然是故意這樣的，她知道自己早晚要離開，便不想跟這些營妓做些無謂的交往，省得後麵再連累了她們。

    營妓們忐忑地等待著，不知會由誰來給她們檢查。

    很快，從帳篷裏走出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軍醫，這軍醫一臉白須，模樣還算是周正，隻是那雙眼睛渾濁無光，讓人看著有些不舒服。

    軍醫渾濁的老眼在年輕的女子們身上轉了一圈，那猶如實質的目光越發讓人不舒服了。

    葉曦微微皺了眉頭，雖然那人的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但她依舊有種想要上去揍他一頓的衝動。

    老軍醫的目光最終停留在犯官家眷們身上，指著隊伍中看上去年紀最小的一個女子命令道：“你跟我進來。”

    那約莫隻有十二三歲的女孩兒臉上頓時露出恐懼神色，拚命往她身前那婦人身後躲。

    那婦人三十幾歲年紀，模樣與女孩兒有幾分相似，應是女孩兒的母親，她將女孩兒緊緊護在身後，出聲哀求道：“大人，我女兒膽子小，要不我先跟您進去吧。”

    那老軍醫聞言冷哼一聲，斥道：“也不看看這兒是哪裏，還輪得到你們自己做主，識相的就跟我乖乖進來，不然休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母女兩人被一訓斥，當即都嚇得不敢言語了，女孩兒緊緊拉著母親的裙子，瘦弱的身子不停顫抖著，止不住地流淚。

    婦人也是淚流不止，卻因自己是母親沒有退去一步，依舊抱著女兒，顫聲說道：“大人，我女兒年紀小，求您開開恩，讓我陪著我女兒一起進去也成。”

    老軍醫聽到她這話，又在她們母女兩人身上轉悠了一圈，遲疑了一會兒，總算是點頭道：“那行吧，我就破例一次，你們一起進來吧。”說完就要轉身進帳篷。

    “等一下。”一個清洌的聲音響起，攔住了老軍醫的腳步。

    老軍醫不耐煩地回頭，就看到那個突兀站在一邊的女子正盯著他。女子的眼睛很漂亮，瞳孔又黑又亮，盯著人瞧的時候仿佛要將人吸進去。

    老軍醫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聲音也不自覺地有些抖，“你……你有什麽事？”

    “我也跟她們一起進去，早點結束，早點可以回去休息。”葉曦語氣平淡地開口。

    老軍醫自然不想讓葉曦壞了他的好事，當即就要拒絕，可一對上她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到了嘴邊的斥責話語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葉曦根本就沒管他什麽意見，徑直走進了帳篷裏。

    老軍醫臉色陰沉，暗暗咬了咬牙，回頭與那對不知所措的母女大喊道：“還不快進來！等著人請你們啊！”

    婦人嚇了一跳，趕緊抱著女孩兒，踉踉蹌蹌地也進了帳篷。

    葉曦這會兒已經站在帳篷最中央，神情淡漠地看著進來的三人。老軍醫把帳篷的簾子合上，臉色越發難看，他不敢與葉曦對視，便坐到一旁的桌案邊，對著婦人不耐煩地催促道：“過來，我先給你把脈。”

    婦人安撫女兒在原地等著，就趕忙到了桌案前。

    老軍醫伸手給婦人把了脈，也沒做什麽出格的動作，不過十幾秒，就趕蒼蠅似地說道：“行了，換你女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