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佛海是會算賬的。
    武漢會戰，徹底粉碎了日本三月滅亡中國的妄想。
    抗日戰場形勢，自此轉入戰略相持階段。
    小日本終究隻是一島國而已，戰略物資是相對缺乏的。
    隻要一拖入汪洋的戰爭中，日本戰敗恐怕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日本若戰敗，自己能逃過被清算的命運？
    以常凱申過往的手段來看，想必日後一定會秋後算賬。
    這個結果自然是周佛海無論如何都不願看到的。
    此時的周佛海，心中是極其矛盾的。
    軍統他得罪不起，日本人他更是得罪不起。
    反正他的性命，都是被兩邊抓在手裏的。
    如此看來，分明是兩邊都不能得罪節奏啊。
    頭疼啊，真的頭疼。
    周佛海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炸掉了。
    既然兩邊他都得罪不起，何不兩邊都不開罪？
    如此一來，不管最後的勝利者是誰，他也不會吃虧。
    嗯！
    就是如此，兩不得罪方是上上之選。
    當然嘛，一切終是為了錢途而已。
    其如此，何不先跟軍統結下個香火緣，走一步再看一步。
    到時誰處於優勢的一方，自己再表忠心也不遲啊。
    更何況一個軍統殺手，就算放他回去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嘛。
    深思熟慮之後，周佛海說話了。
    “事情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有一個前提。”
    見周佛海鬆口，嵩明心下大喜。
    不過麵上卻是波瀾不驚，語氣平緩的道：“子美兄請講！”
    “76號的情況你是知曉的，李士群會不會聽命與我，這個我可不敢保證。”周佛海道。
    “子美兄，我們要得是你的一個態度。”
    “這件事情不管成功與否，隻要你盡力了，這個情我們都記下了。”
    “同時有一點嵩明可以向你保證的是，隻要你子美兄不主動打破雙方的平衡，我軍統就絕對不會先向你出手。”
    嵩明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說道。
    這話說得已經很明了了。
    隻要這一次他周佛海幫了軍統，相當於就給了他一道護身符。
    不管未來時局如何，軍統都不會主動對他實施鋤奸計劃。
    除非他可以改變這種平衡，讓軍統找不到理由不殺他。
    因此，這份承諾絕對是無人能及了。
    “好！成交！”
    今天能達到這個結果，周佛海也是相當滿意了。
    要知道，當軍統放出風來說要刺殺汪季新，他也是成天提心吊膽的。
    如今這樣一來，隻要不用再擔心這一點了。
    “好！那我等著子美兄的好消息。”嵩明起身向周佛海伸出了右手。
    “我盡力！”
    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周佛海答應幫忙，嵩明自然是歡喜不已的。
    接下來幾人之間的談話，也就輕鬆愉快了很多。
    數杯茶時間之後，周佛海起身告辭。
    嵩明不太方便暴露蹤跡，則是由餘凡親自送到門外。
    送走周佛海，餘凡返回客廳。
    “不塵兄，今天你冒著偌大的危險幫我引見周佛海，這份情我軍統記下了。”
    “待我返回重慶，嵩明一定如實稟明局座，為你請功。”
    餘凡返回，嵩明當即起身表示感謝，並鄭重的做出了承諾。
    “你我十數年朋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須如此。”
    餘凡笑笑的擺了擺手，招呼著嵩明繼續坐了下去。
    雖如此，他心中還是隱隱有些擔心。
    “我隻希望周佛海不是誆騙於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周佛海是個聰明人，他應該知道該怎麽選擇。”嵩明沒有絲毫的擔心，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對於周佛海，嵩明確實是有把握的。
    他和周佛海曾經也算是至交好友，隻是大家最後的選擇不同而已。
    這次戴笠為了戴森一事，特地將他派來上海，就是希望他借著當年的情分，能爭取將戴森救回。
    這一點，也能從周佛海見到嵩明的那一番對話，也可以得到佐證。
    至於他和餘凡嘛，也是相識於微末之時。
    淞滬抗戰爆發，餘凡位不高名不顯，又不是國黨中人，自然就沒有跟隨著一起撤往大後方。
    也正是因為他沒有走，如今才能升任上海副市長一職。
    以餘凡如今的身份跟地位，借他的手來約周佛海，他無論如何也會給這個麵子的。
    要不然嵩明單方麵去約周佛海，恐怕當場就會被拒絕。
    因此，嵩明感謝餘凡也是應該的。
    當然也不得不說，嵩明對人性的把握還是有幾分手段的。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周佛海答應幫手，但到底做到那一步結果，嵩明是無法確定的。
    就如他說的，李士群賣不賣他這個麵子，他也是沒有底的。
    既然如此，隻要是能有利於救出戴森之事，他都應該去嚐試嚐試。
    於是，嵩明直接又將求助的目標放到了餘凡身上。
    “不塵兄，此事依然還是要勞煩於你啊！”
    餘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是驚望著對方。
    “難道你忘了一個人？”嵩明笑道。
    “誰？”餘凡不解。
    “穀雨！”
    “穀雨？”餘凡愣了一下，猛拍著額頭道，“我怎麽就把他給忘了。”
    他不但是自己女婿，還是季雲卿的徒弟啊。
    “其實他比周佛海還要更難說服，這也是我為什麽要放到後麵來說的原因。”嵩明悠悠的歎了口氣道。
    嵩明一說，其實餘凡就知道原因為何。
    單純的從解救戴森一事來說，無疑穀雨才是最好的人選。
    他能起到的作用，應該說要比周佛海要大的多。
    但是，他也不是最佳的人選。
    似乎這樣說很是矛盾。
    其實一點也不矛盾。
    正因為穀雨是季雲卿的徒弟，他說話的份量，才比周佛海要大得多。
    如果他要是願意伸出援手，救出戴森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反過來也是同理，如果他堅持要戴森償命，就算周佛海出麵也沒有用。
    要知道如今他的背後，不僅僅是青幫，還有日本人。
    如此複雜的身份，你還要找他救他弑師仇人，似乎道理上也很難說得過去。
    嵩明不將精力先放在他的身上，就是這個原因。
    這些道理，嵩明不說，餘凡也是能想明白的。
    除此之外，他和穀雨的關係也是需要考慮進去的。
    從餘凡本身來說，他和女兒趙子衿的關係，多年來都不是很融洽。
    連帶著，穀雨和他這個嶽父的關係也不是很親近。
    恐怕餘凡說與此事，恐怕穀雨也不一定賣他這個麵子。
    當時，嵩明主動找上他時，他沒有想到穀雨身上，應該也是這個因素的成分居多。
    嵩明提及此，餘凡心裏是沒有把握的。
    “嵩明兄，你要是說其他人，我肯定是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可是你一說到我這女婿，我心裏也沒底啊。”
    餘凡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說道。
    “不塵兄，你的難處我是知道的。”
    “不過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還是應該試一試。”
    既然嵩明能提到穀雨，顯然他也是了解過餘凡和穀雨翁婿兩人之間的關係。
    如果他真的有把握，約見周佛海這麽冒險的事情都做了，還會在乎這一樁事嗎？
    “我隻能說我盡力吧。”
    “到時要是沒有完成你的囑托，你可不要責怪於我。”
    餘凡穀雨板著臉道。
    “你這個老狐狸，怎麽事情一落到你身上，就犯起糊塗了。”嵩明笑著擠兌道。
    “咋說？”餘凡問道。
    “你忘了你女兒趙子衿？”嵩明笑道。
    提到趙子衿，餘凡更是麵露為難之色。
    說到父女之間的關係，甚至很可能還不如翁婿之間的關係。
    就算是最近極力的修複父女之間的感情，趙子衿也是愛理不理的。
    若不是念著那點僅有的親情，恐怕是一點也不待見了。
    “嵩明兄，你是不了解我女兒……”餘凡說著又是歎了一口氣。
    “你們的情況我是了解一二的。”嵩明毫不隱晦的說道。
    嵩明說了解，當然不會說謊。
    以軍統的能力，想要了解這些內容，根本就不是什麽難事。
    餘凡一點也不意外。
    隻不過他看著對方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竟也有些好奇了。
    難道說，他有什麽辦法說服穀雨？
    想到此處，滿是期待的看向了嵩明。
    “你且聽我來跟你分析分析。”
    “穀雨和你女兒恩愛有佳，對你這個嶽父也是相當尊敬。”
    “甚至我還聽說，他在中間調和你們父女倆的關係，應該有這件事吧？”
    嵩明說著看向了餘凡。
    而餘凡則是鄭重的點了點頭，穀雨確實有修複他父女二人關係的舉動。
    見對方認同，嵩明又是接著說了下去。
    “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借著請他二人來家裏吃飯的機會，將此事說與穀雨。”
    “不管成與不成，他都會看在你女兒的麵子上不會說什麽。”
    “而我再尋找合適時機出現，對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不定他就答應了。”
    餘凡沉默了。
    他知道嵩明說的不無道理。
    事情要是不做，根本就沒有半點可能性。
    事情做了，雖說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但起碼還能有一絲機會。
    所以，那怕隻有這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應該去嚐試一下。
    “好！我這就打電話過去。”
    細想之後，餘凡當即就做出了決定。
    沒想到也這麽湊巧，電話接通，穀雨接起了電話。
    “女婿啊，前些日子我特地托人從東北帶了一隻野山參給你補補身子，今晚你和子衿一起回來吃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