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一下他家裏的聊天記錄。”

    莫林隨口對身後的小警員囑咐。

    這兩個老人在信息上的警惕性遠遠不如周揚，記錄調出的速度甚至比當初檢查周揚是還要快上兩分。

    沒過多久，聊天記錄就被擺在了審問室的桌子上。

    莫林打開文件，果不其然就感受到身側另一個的靠近。

    陸鹿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十分主動的湊到了莫林跟前。陸鹿一向公私分明，在工作中壓根想不起什麽個人情緒。

    她著急了解案情經過，卻是苦了強裝正經的莫林。

    這男人握著文件的手用力的過分，幾乎將那幾張紙捏出了褶皺。

    “……不看嗎？”還是陸鹿沒忍住詢問，才將這男人從莫名的思緒裏拔了出來。

    其實莫林也不大理解自己的情況，這男人壓下心緒，就若無其事的翻開了手中的文件。

    陸鹿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觸目驚心。

    最早的記錄是周揚的第一任女友懷孕，這個當時還青澀懵懂的年輕人找到了自己的母親，希望尋求到幫助。

    “怕什麽？”母親的態度反倒十分輕鬆：“你又給她買這又給她買那的，不就是懷個孕嗎？她又不虧？”

    “兒子啊。”這母親用一種循循善誘的姿態，說出了極其扭曲的話：“你現在還小，沒必要結婚生小孩的。再說了，咱們家的家庭條件，能被那麽不檢點的女人攀上嗎？”

    陸鹿咬著牙關，看向下一條的內容。

    “你要是想玩兒就玩兒，不想玩兒了的話，給她一筆錢，讓她打了胎閉緊嘴不就好了？你的學還是要繼續上的。”

    這樣的態度無疑給了周揚底氣，陸鹿和莫林翻過幾頁記錄，幾乎是看著一個原本還算得上周正的年輕人，逐漸走上了一條歪曲又傲慢的道路。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家長灌輸的理念。

    “你是男孩，你家裏有錢，他們都是為了攀上你的高枝，都是為了你的錢。”

    陸鹿冷笑一聲：“就算是商人也不能這樣吧？那種事情是能被當作交易來看的嗎？！”

    不過很顯然，按照這一家子的三觀，當然不會聽得進陸鹿這麽兩句話。甚至於周揚的母親還開口反駁。

    “不是交易是什麽？我兒子花錢買的痛快！結婚我們還是要聯姻的，得找門當戶對的大家小姐，可不能這麽年紀輕輕的就被別的男人糟蹋了！”

    這麽一說，劉豔還真是完美符合了這周揚一家的要求。長得不錯，性格也好，家裏頭條件中上還十分保守。

    陸鹿無言以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得說了，三觀有問題。直接公訴吧，咱們還得爭取意外殺人呢！”

    莫林點了點頭，也無意在跟這家人爭辯下去。

    他站起身，就轉而對陸鹿道：“我通知過受害人家屬了，去見見，討論一下處理辦法。”

    劉豔的父母和那個被當作三的女人都在外頭，兩邊看起來沒有產生什麽衝突。

    那對年老的夫婦抱著孩子，女人神色溫和，像是正在講述什麽。

    看到莫林和陸鹿出現，那女人就站起身來：“警官，有結果了嗎？”

    那對年老的夫婦緊跟著扭過頭來，陸鹿這才看清他們通紅的眼眶。

    似乎是察覺到了陸鹿的視線，這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畢竟是沒了女兒，我看著難受，就聊了兩句。”

    “沒關係的。”陸鹿搖了搖頭：“能幫助受害人家屬穩定情緒，我們應該謝謝你才對。其他受到周揚傷害的女孩子們呢？”

    那女人神色坦蕩：“她們不想過來，委托我辦這件事。是不是需要什麽授權書之類的？”

    “那倒是不用。”陸鹿笑笑：“你作為代表就可以了。那還有就是……”

    陸鹿一向不太擅長麵對家屬們的情緒，她抿了抿唇看向那對年老的夫婦，神色有些僵硬：“那個……”

    “我們都知道了。”老夫婦站起身來，神色堅定：“當年我們把豔豔嫁給周揚，是想著門當戶對，相處起來應該比較合拍。沒想到居然親手把自己的女兒推進了火坑裏。”

    這對夫婦的情緒還算穩定，抱著那孩子的手也是十分的輕緩。

    劉豔的母親臉上還帶著淚痕，但神色不卑不亢，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怨恨和失控的情緒，看得出涵養很好。

    這女人歎了口氣：“我們也查過很多條文了，畢竟他們結了婚，家暴致死最高量刑也隻有幾年。但是警官，我們想爭取死刑。”

    這位母親看向陸鹿，神色誠懇：“如果有什麽需要提供的，我們一定做到。”

    直到這時，陸鹿才從這個看起來溫和儒雅的女人身上，體會到了她深藏著的怒火和恨意。

    周揚和他的父母還坐在審問室裏，毫無悔過和歉疚的意思。可另一個家庭卻已經破裂，一堆年老的夫婦要承擔親生女兒絕望離開的悲痛。

    有這樣的家屬，陸鹿和莫林行事的底氣也更足。

    陸鹿抿了抿唇：“我們的本意也是爭取死刑，定性不能是家暴，必須是意外或者故意殺人。周揚家裏應該已經請了律師，我們也需要一位律師的幫助。”

    劉豔的父親點了點頭，這男人推了推眼鏡，仔仔細細的在隨身的小本子上記了下來。

    “之後就是以前的受害者這邊。如果可以給周揚定性故意傷人，數罪並罰基本就跑不脫一個死刑了。”

    陸鹿的話音落了，那女人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孩子。她今天穿了一身紅裙，明媚張揚，似乎是為了慶祝周揚的落網。

    這孩子躺在劉豔母親的懷裏，含著自己一根手指睡的正香。

    女人就笑了笑。

    “看來我還是要再聯係一下當年的受害者了。我記得當時是有人保存過記錄和傷情鑒定的，還有人因為周揚患上了精神疾病。隻不過是因為周揚家大業大，才都壓下去了而已。”

    這樣的結果算是皆大歡喜，除去還在審問室裏暗暗咬牙的周揚一家，就連莫林的臉上都帶上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案件已經結束，韓媛媛又不知道從哪兒得來了消息，陸鹿才休息的第二天，這女人十分主動的找上了門。

    “小陸，你是不是放假啦？”

    陸鹿一時就有些尷尬。

    現在已經是早上十點，她還穿著一件睡衣開門，明擺著就是一副休假的模樣，連推拒的借口都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