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陽收回視線，整個人都靠在了車座裏。

    一路無話，車開回了警局。

    案件一來，哪怕是半夜，刑警隊仍舊以極高的效率行動了起來。

    法醫科帶著屍體進了屍檢室，莫林和楊陽審問完了屍體的發現人，沒察覺出什麽問題，隻能先將人放了回去。

    “你覺得那個……”報案人跟著來接的親屬出了門，楊陽靠在辦公室門口，往那頭努了努嘴：“有問題沒？”

    莫林神色稍頓：“不太像。確實是普通人發現屍體的反映，如果殺人凶手的演技能到這個地步……”

    莫林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再細說下去。

    不過楊陽也明白莫林的意思，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殺人凶手，那恐怕沒人能夠將他繩之以法。

    也就是兩人討論報案人嫌疑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警員敲響：“莫隊，我們發現了死者的手機。”

    “具體情況。”在信息化時代，手機可是重要線索。

    莫林和楊陽對視一眼，趕忙看向那警員。

    警員就將手機放在了桌上。

    那手機是很多年前的型號，比起現在的其他手機要小了不止一圈。

    莫林的視線落了上去，就發現那手機明顯泡了水，屏幕已經糊成了一片的雪花，邊角處還有長時間使用造成的磨損和磕碰。

    “手機已經進水開不了機了，從這部手機的情況來看，死者確實符合校內描述的生活情況。”

    “這孩子應該很認真，手機邊角的磕碰沒法避免，但是屏幕上沒有裂痕，應該沒有經曆過什麽太大的摔打。”

    手機裝在透明的證物袋裏，哪怕是隔著一層塑料，都能看得出原主人對它的愛惜。

    這警員似乎也有些可惜：“我們恢複了手機裏的數據，死者備忘錄裏的內容除去平時的實驗記錄，就是一條遺書。”

    “遺書？”莫林皺了皺眉：“內容是什麽，可以認定自殺嗎？”

    那警員點了點頭，將打印出的文件遞了過去。

    莫林和楊陽翻開了那份文件，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這遺書寫的十分質樸，用詞也很貼近生活，似乎就是一個普通人在死前的獨白，字裏行間都是對生活的失意和絕望。

    莫林翻過兩頁，楊陽就忍不住開了口：“這，死因呢？誰家寫遺書不寫自己為啥自殺的啊，這又不是寫散文？”

    這話一出，幾人就都認識到不對。

    莫林對人情世故上的了解確實不如成天胡來的楊陽，這男人皺了皺眉，開口確認：“你確定？”

    楊陽點頭：“可不，你自殺寫遺書，肯定是要寫明白原因的啊。誰莫名其妙就突然喪失生存希望了啊？光說自己不想活了對不起父母了，這不是常見無病哼哼小作文寫法嗎？”

    楊陽的比喻顯然是對牛彈琴，作為幾乎不在網上衝浪的古董級選手，莫林實在是沒法跟楊陽的思維對接。

    這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天，還是楊陽擺了擺手：“我覺得有問題，具體還是要看情況。”

    莫林對自己身邊的同事一向信任，楊陽敢說這話，也證明他心底一定是有些計較的。

    這男人的就轉頭看向警員：“聯係上死者家屬了嗎？”

    “已經聯係過了。”警員點了點頭：“死者家在農村，離這邊比較遠。他家裏人已經買了最近一班的車票，明天中午到。”

    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自殺，就算楊陽有所懷疑，也隻能等第二天中午，死者的家屬到場之後，才能進行驗證了。

    幾人安頓好了目前的證據，可算是在半夜十分下了班。

    時間說快也快，第二天中午，警局的門被人推開，一對穿著樸素的夫婦小心翼翼邁進整潔的大廳，神色有些小心翼翼。

    “那個，我們找那個……”

    “您好，請問找誰？”還好有值班的警員迎了上去，算是勉強緩解了兩人的窘迫。

    這女人眼眶泛紅，似乎是剛剛哭過，見有人迎了上來，就急匆匆的握住了警員的手臂：“我兒子，周恒，昨天有人給我打電話說——”

    一句話沒說完，這女人的眼睛裏就又蓄上了淚。

    警員也是陡然反應過來，就抿了抿唇，語氣都不由得更加柔和了兩分：“是周恒的家屬嗎？你們跟我來吧。”

    這對夫婦的家庭條件確實就像周恒的同學們描述的那樣，出身農村，家庭條件不好，但是為人質樸又誠實。

    兩人的衣服上甚至還打著補丁，手上的皮膚十分粗糙，指甲裏都是常年勞作留下的烏黑泥土。

    但是警局裏沒人會嫌棄這個，警員看著這對夫婦情緒不好，也沒敢直接帶人進停屍房，隻將兩人安排在等候室裏，還倒了兩杯熱水。

    為了避免家屬的情緒失控，思來想去，莫林還是親自到場，先將死者的遺書放在了這對夫婦麵前，算是給他們一個緩衝的機會。

    看到那封遺書，女人的眼睛就紅了起來。

    她捏起洗的泛白的衣袖擦了擦眼角，幾乎連伸手拿起那張紙的勇氣都沒有。

    最後是死者的父親打開了遺書，這男人年紀已經不小，兩鬢的頭發花白，拿著薄薄的幾頁紙張卻像是托起了什麽重於千斤的山峰，一雙手都在微不可查的打著顫。

    這一幕看得幾人心頭都不是滋味，楊陽壓低了聲音，忍不住開口：“白發人送黑發人本身就夠絕望的了，居然還是自殺。”

    這男人歎了口氣：“什麽事兒過不去啊，他這死了一了百了，留下老兩口之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楊陽說的也確實是在場幾人心中所想，那對夫婦湊在一起看起了遺書，本來就因為哭泣過後紅腫的眼睛，這會兒再一次盛滿了淚水。

    楊陽有些於心不忍的移開了視線，隻有莫林盯緊了這對夫婦的神色——接著，他就從那年老的男人臉上，看到了懷疑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男人顫抖著手，將那份遺書遞到了莫林麵前。

    “恒子他不可能自殺，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