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鹿欲言又止。

    莫林卻是哼笑一聲：“那現在腿麻的就多你一個。”

    這男人的神色十分淡然，甚至還帶著點兒調侃似得笑意。

    似乎緊挨著一顆隨時有可能引爆的炸彈，在死亡的邊緣徘徊，都不會給這男人帶來什麽心理壓力一般。

    陸鹿自認沒有這麽好的心理素質，她趕忙擺了擺手，滿臉都寫著拒絕。

    “我可就不是腿麻了，怕是得直接坐在地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之間的氣氛就已經逐漸和緩，甚至還帶著點兒旁人無法涉足的默契。

    旁邊的幾名防爆科警員對視一眼，十分自覺的沒有上來打擾，就隻用專業工具收攏好了炸彈，之後從陸鹿和莫林點了點頭。

    “當前片區的危險已經排除，我們出去檢查一下四周，然後會對炸彈的成分進行細節分析，調查一下炸彈原料的來源。”

    陸鹿和莫林當然能夠理解這人的嚴肅，畢竟在對熱武器管控如此嚴格的國內，這些組織的成員竟然能製作出數量如此龐大的炸彈——

    如果這樣的能力用在城市中，帶來的危險幾乎無法想象。

    莫林也不再跟陸鹿插科打諢，就轉身對防爆科的警員們敬了個禮，也正經了神色：“非常感謝你們的協助。”

    兩邊禮貌道別，留下陸鹿和莫林繼續探查這個危機重重的片區。

    陸鹿看著麵前還沒有來得及開啟的巨大鐵門，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裏邊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他們用炸彈來防？”

    在開啟大門之前，這個問題當然沒人能回答陸鹿。

    莫林緩緩搖了搖頭，雖說剛才才在這個地方踩中過炸彈，可這男人邁步的時候，仍舊看不出任何的遲疑和畏懼。

    莫林一步邁出，腳步帶著無與倫比的堅定。

    這男人在門前站定，將纏繞著大門的鐵鏈取下，手就按在了冰冷的門框上：“裏邊有什麽，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話是這麽說，可在莫林緩慢用力的時候，陸鹿仍舊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而隨著鐵門的洞開，展露在幾人麵前的，就是一副近乎稱得上是人間地獄的場景。

    “……這，這！”

    陸鹿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神色中幾乎能看出惶恐來。

    就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莫林，此時的麵色也有些僵硬。

    這男人緩緩呼出口氣，而隨著大門的開啟，被封閉在內的刺鼻臭味兒也開始在整個地下空間蔓延。

    莫林屏住呼吸，再一次呼叫了無線電通訊：“叫人來支援吧，我們發現了數量眾多的屍體。”

    這男人語氣一頓，再開口時給出的消息，將留守在外的警員們也驚了一跳：“目前大致估計，暴露在外的屍體不下二十具。”

    二十？！

    這可不是簡單的數字，二十具屍體，就意味著二十個非正常死亡的死者，和二十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而且按照莫林的說法來看……除去這二十具屍體，竟然還有其他的死者？！

    外邊的警員們片刻都不敢耽擱，就趕忙將求援的消息發給了外頭。

    此時的陸鹿也緩過神來，她稍稍呼出口氣，就戴好了口罩和手套，衝莫林點了點頭。

    畢竟這裏隻有陸鹿一個法醫，屍檢的事兒，幾乎是當仁不讓的落在了陸鹿肩頭。

    看到她能這麽迅速的從情緒中掙脫出來，莫林也是十分欣慰。

    這男人點了點頭，就側身將身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陸鹿昂起下巴，跟著男人擦肩而過。

    進入了鐵門之內，死亡和痛苦帶來的壓迫感，才是真真切切的作用在了陸鹿的身上。

    身邊是眾多掙紮痛苦的屍體，陸鹿環視四周，神色有些凝重。

    “這些屍體的狀況，有些還暴露在外，而有一些才剛掩埋了一半……他們應該是倉促離開的。”

    陸鹿抿了抿唇，沉聲分析道：“他們在地下居住，為了自身的安全，也不可能不對這些屍體進行掩埋。能夠中斷他們工作，導致眾多屍體暴露在外的……應該是某些超出了他們想象的情況。”

    說到這兒，莫林也明白了陸鹿的意思。

    “比如說，他們的據點暴露了。”

    “是的。”陸鹿點了點頭：“這麽看來，他們的撤離應該跟喬擎有很大的關係。喬擎雖然不在暗處，但是他也確實隱瞞了足夠久的時間。”

    “這一點，導致了這個組織的判斷失誤。他們發現喬擎身份的時間絕對不長，所以才會導致這麽緊迫的撤離。”

    說完這話，陸鹿半蹲下了身，開始對屍體進行初步的屍檢。

    而站在外邊的莫林，此時臉上都是欣慰的神色。

    也許陸鹿自己沒有發現，可她剛才開口，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都與分析案情時的莫林有七八分的相似。

    就好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終於能將另一個人的長處融會貫通。

    而看著她成長的莫林，此時心底也同樣滿是與有榮焉般的驕傲。

    還掩埋在土地中的屍體並不方便屍檢，所以在增援到來之前，陸鹿決定先對暴露在外的屍體下手。

    為了保證安全，陸鹿套上了第二層外科手套，這才動手翻動屍體。

    “屍體的器官丟失了，身體上還有被鞭打的痕跡，生前應該受過很嚴重的折磨。”

    說著，陸鹿抿了抿唇，就豁然站起身來，急匆匆的將四周暴露在外的屍體都大略檢查過一遍——

    這麽一來，陸鹿的麵色反倒是更為沉重了。

    “器官丟失的很嚴重，目前發現，就是丟失的腎髒，都不下二十個……”

    陸鹿抿緊了唇瓣，看向莫林的神色幾乎溢滿了不可置信和痛苦：“死的人太多了，這個組織的人，他們，他們根本就沒有人性！”

    是啊，有人性的人，又怎麽會將自己的同類當做牲畜一樣，如此殘忍的殺人取腎？

    對上陸鹿難得脆弱的眼神，莫林一時也說不出什麽安撫的話來。

    這男人隻能緩緩搖了搖頭，沉沉的歎出口氣。

    好在增援很快就下了地下室，才算是打破了寂靜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