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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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曆三百二十年,冬日。
刺骨的寒風卷起寧菀的衣角,又如刀子一般割過她的臉龐,麵色灰敗,目光空洞。
暴露出的肌膚上,全都是被鞭打過的痕跡,有些深可見骨,血肉外翻。
手背上的凍瘡,早已腐爛流膿。
她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很難想象,她就是安國侯小侯爺周朔的夫人。
“吱呀——”
門聲響起,寧菀渾身上下有了生機,朝門口看過去,一個身形妖嬈的女子走進來,是周碩的妾室錢姨娘。
寧菀開口,粗嘎沙啞的聲音響起:“萱姐兒呢?”
錢姨娘走到寧菀跟前站定,聲音柔媚到了骨子裏:“姐姐,你想見你那個賠錢貨?”
寧菀突然站起身,往錢姨娘的身上撲去,卻被對方的婢女製服,無法近其身。
錢氏嬌聲笑道:“瞧姐姐可憐,索性告訴你,你那賠錢貨方才吃了花生,已經死了,婆母讓妾身來知會姐姐一聲。”
寧菀猛地睜大眼睛,眸中的希冀一瞬間消失殆盡。
花生……
萱姐兒對花生過敏,她隻對祖母說過。
錢姨娘瞧著她震驚模樣,覺得好笑至極。
嫡妻又如何,還是得跪在她腳下搖尾乞憐?
妾室鬥不過,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
她道:“不妨告訴姐姐,是你的好堂妹——寧姝,告訴我萱姐兒對花生過敏,婆母本就嫌棄你生的賠錢貨,正好將計就計,你死了若化成厲鬼,記得去找她們,別來找我,嗬嗬……”
錢姨娘話落,朝屋外麵的小廝使了個眼色。
寧菀被白綾套住脖頸,一動也不動。
她的萱姐兒死了,被她害死了!
……
大越曆三百一十二年,春。
永平侯府,汐月閣。
院兒裏,春芷刻意壓低聲音,道:“那周氏今日來了,說是要同老夫人議親,還抬了兩箱見麵禮。”
另一個聲音略顯尖刻:“那小侯爺還未成婚,女人已是多的能排上京城一圈,憑他也配?”
寧菀漆黑的瞳仁動了動,掃視四周,屋裏陳設典雅大方,處處都是她喜歡的淺藍色。
她摸了摸脖頸,掌心是玉墜真實的觸感,這是娘留給她唯一的遺物,還未被周朔摔碎。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一念及此,寧菀揚聲喚道:“春芷。”
“小姐。”春芷推門進來,心裏一緊,莫不是方才的話叫小姐聽了去?
寧菀看向春芷道:“你方才說什麽?”
春芷垂眸,支吾不語。
眼前的真實讓她確認,自己重生到了十五歲,未嫁之時,一切還來得及。
這一次,害她的人,必將付出應有的代價!
寧菀眼底閃過寒意:“給本縣主梳妝。”
不一會兒,寧菀便帶著春芷往昭華園去。
昭華園,寧老夫人住處。
長子寧懷憫夫妻五年前因意外早逝,寧老夫人大病一場,半年方好,從此白了頭。
永平侯府因此淡出朝廷,日漸衰落。
寧老夫人手持拐杖,端坐主位,下側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正是周氏。
周氏麵相寡淡,身形微胖,卻目露不屑:“依我看,這親事就這麽定了,五月初六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老夫人意下如何?”
寧老夫人乃將門之妻,雖老氣度猶在,目光如炬:“菀兒以後,就拜托夫人多照顧。”
周夫人始終堆著笑意:“這是自然,縣主若是嫁過來,我定將她捧在手心,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寧老夫人麵色平平,語調平緩:“永平侯府雖衰落,菀兒卻也是皇上親封的長寧縣主。”
周夫人眼底掠過一絲不屑,笑意卻更深了些:“這個自然,縣主身份尊貴,我們可是要緊著疼呢。”
寧老夫人不願多說,微微闔目:“罷了,你且回去準備婚嫁事宜。”
這時,簾子被人從外掀開,寧菀走了進來,長裙搖曳,清貴非常。
瞧見周氏,她驀然握緊了手中的絹帕。
周氏,她前世的婆母。
寧菀眼底的恨意洶湧而至,微微斂目,再睜開時已恢複如初。
她上前行禮,嗓音溫和:“祖母,侯夫人安。”
這一聲侯夫人,時隔兩世,那時是逆來順受,如今卻是不卑不亢。
周夫人剛剛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抬起下巴高傲地一笑,自己是一品誥命,又是她未來婆婆,便生受了這一禮。
她斜眼瞧著少女:“縣主果真是美人坯子,難怪我兒一見便念念不忘。”
寧菀淺淺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侯夫人還請慎言,本縣主不曾與小侯爺見過。”
自己隻是陪著祖母去護國寺上香,被周朔瞧了一眼,便被他惦記上。
周氏這麽說,若是被有心人聽去,還以為她與周朔私下見麵。
周夫人身子一震,笑容險些維持不住,幾次欲言又止,又覺得說什麽都有失身份。
“倒是我思慮不周。”周夫人麵色冰冷,“縣主莫怪。”
寧菀溫聲道:“本縣主倒是無事,就怕有心人以為,小侯爺品行不端。”
周夫人驀然站起身:“你……”
本想說什麽,想到兒子跟她要死要活的樣子,終究是忍了,告辭離開。
走出侯府大門,她的麵色便冷了下來:“不過一個破落戶,還以為自己是什麽金尊玉貴的公主?我呸!若非我兒喜歡,我才不來!”
身邊的餘翠忍不住勸道:“夫人且忍一忍,仔細永平侯府的人聽到。”
周夫人冷笑,滿臉刻薄:“笑話!我怕他們聽到?能嫁入安國侯府,是她寧菀幾世修來的福氣,她上趕著還來不及。”
周夫人罵完,趾高氣揚地走了。
昭華園內。
寧老夫人歎息一聲:“你又何必與她置氣,那是你未來婆母。”
寧菀半跪在祖母身邊:“永平侯府雖衰敗,卻也不能由著她瞧不起。”
聞言,寧老夫人微微頷首,長孫女一向乖巧,今日也不過是為了維護侯府的顏麵。
她輕撫孫女的發絲,多了幾分心疼:“這是你祖父定下的親事,永平侯府不能做那背信棄義之事,菀兒,此事著實委屈你了。”
如何能不委屈?當初祖父定下的親事是永平侯府嫡女,寧姝也是二房嫡女,祖母卻毫不憐惜地選了她。
寧菀緩緩搖頭:“小侯爺隻是還未成婚,比較愛玩,成了家或許有所收斂。”
聞言,寧老夫人點頭:“菀兒真是長大了,懂事了,可是祖母舍不得你啊,你爹娘走得早,如今你也要嫁人了,以後大房,可就隻剩下禹哥兒一人。”
說著,寧老夫人渾濁的雙眼中,竟真的落下一滴淚來。
寧菀溫柔地為祖母拭去淚珠:“祖母別哭,菀兒也舍不得您,想多陪您一些日子。”
寧老夫人扯出了一絲笑意:“傻孩子,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寧菀伏在寧老夫人的膝蓋上,眼底滿是平靜。
前世,寧老夫人顧念祖孫情意,到婆家看過她一次。
也是那次她跟祖母說,萱姐兒吃花生會過敏。
那時,寧姝並不在身旁。
可後來,寧殊是怎麽知道的?
寧菀手指猛地攥緊,眸底多了幾分憤恨怨懟,寧姝明明瞧上的是鎮國公府世子!
為何要勾結錢姨娘害她?
寧老夫人在這裏麵扮演的又是什麽角色?
寧菀抬起頭,眼中平和,看向寧老夫人:“祖母可還記得,我父母是怎麽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