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曹樞密心心念念的棟梁之材現在還在契丹中京道的一個小集鎮裏，和石抹、阿依布等幾人閑逛。

    幾人眼看著賣牛奶羊奶的牧民，石抹道：“我當年也是這樣，一遇到白災，總想用家裏的牛羊換一點東西，鹽巴啊、藥啊，什麽都好。

    但是一到那個時候，賣牛羊的都多，就賣不掉。後來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了，牛羊都死在風雪裏了，沒有辦法，才跑了老遠的路跟了商隊。”

    魏羽大概知道牧民生活艱苦，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麽難。

    在大宋和契丹所處的時代，最有效率的經濟方式是農業，但是農業適宜的耕地，主要就在大宋。

    契丹國雖然說幅員萬裏，適宜農業的土地並不多，在契丹族起源的白狼水流域，算一個，後來得到的幽州雲州算一個，其餘的地盤，自然條件太過惡劣，根本無法耕種。

    阿依布是木倫大嬸的小兒子，也接著石抹的話頭繼續：“前幾年白災的時候，我阿爸死了，沒有藥，我騎馬跑了上百裏路，都沒有藥。

    後來我兩個部落開戰的時候，哥哥也死了，阿媽帶著我，才進了商隊，不是宋國和契丹開戰，真的不想回來，這邊太窮了，也太冷了。”

    魏羽聽著兩個同伴聊天，心裏說不出來的感受：惡劣的自然環境使得北邊草原民族往往戰力驚人，但是除了劫掠南方，他們很少有一個穩定的收入，一場雪災，一次械鬥，都有可能讓十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魏羽第一次站在契丹人的立場上看待這個問題，宋國在邊境囤積重兵，防範契丹南下，錯了嗎？契丹族縱馬劫掠是不對，但是想吃一口飽飯又錯了嗎？

    幾人轉了幾圈，又回到了商隊的停靠牛車的位置。

    集鎮上停著幾輛牛車，旁邊早有路人問道有什麽東西可以拿來賣，幾個守著車的漢子隻是推脫首領不在，自己決定不了。

    石抹等人回來後，又有兩個梳著小辮的契丹人過來詢問商隊運送什麽物資，是否出售。

    石抹客氣的回絕到：“馬上就要回家了，這是幫人帶的一些土產，不值錢，不打算出售。”

    問話的契丹人悻悻的離開了。

    當天晚上，石抹在集鎮租了一個小院子歇腳，準備過夜。

    天色暗下來後，商隊一行人正在院中吃晚飯，突然外麵有人輕輕拍門。

    石抹手放在刀柄上，去打開了院門，拍門的原來是今天在集鎮賣粟子的高瘦漢子。

    高瘦漢子拱拱手，滿臉堆笑：“敢問兄台是這隻商隊的老板？”

    石抹笑道：“正是，請問？”

    話還沒有說完。

    說時遲那時快，高瘦漢子拱著的左手往下一壓，按在了石抹握在刀柄的右手上，將石抹的腰刀死死壓在刀鞘裏，然後右手往下，袖筒裏滑出一隻匕首來，寒光四射。

    高瘦漢子手握住匕首柄，往前一捅，匕首的刀刃完全的捅進了石抹的胸口，從後背穿了出來。

    一直到此時，石抹的刀都沒有拔出來，口中已經噴出了血沫子。心髒中刀，已經必死無疑。

    本來就關注著這門口動靜的眾人一見到石抹遇襲，操上兵刃，就要往前。

    石抹深知自己麵前對手的可怕，商隊武藝最高的自己在對方麵前隻用了一刀，心一橫，雙手放棄了拔刀的打算，將麵前漢子的腰死死抱住，嘴裏往外噴著鮮血，說了死前最後的一句話：“快逃。”

    往哪裏逃啊，小院低矮的圍牆上，四周都跳進來一群明火執仗的契丹人。

    人數比商隊活活多了一倍。

    死中求活，隻有拚了。

    商隊一眾漢子鼓起勇氣，提刀向前，和翻牆進來的強盜戰成一團。

    阿依布一邊和兩個契丹大漢廝殺，一邊高聲喊道：“魏小哥，帶我阿媽跑。”

    刺死石抹的高瘦漢子想要參戰，但是急切之間竟然掰不動石抹死前死死箍著自己的手，惱羞成怒之下，左手抽出石抹的腰刀，刷刷兩刀，將石抹的右臂砍了下來。

    眾人見首領死後還受到這種淩辱，雙眼發紅，竟都和對方拚起命來，一時間，越牆而入的強盜們還難以得手。

    魏羽坐在最裏麵，石抹被偷襲的時候，他還沒有發現，直到強盜們翻牆進小院的時候，魏羽才猛然察覺。

    兩邊開始廝殺後，魏羽也要加入戰團，今天的情形，不拚命都得死。

    阿依布的聲音傳來，木倫大嬸紅著眼睛，左手抓著魏羽，右手抓著離自己最近的蕭鳳。也不看看小院子裏麵的戰況，往小院後門就跑。

    院子裏麵的廝殺不久就結束了，人數差距太大，武藝最好的石抹最開始就被襲擊了，再加上那個高瘦漢子加入戰團，一口樸刀，幾乎是幾刀就砍倒一個。

    一會兒，從北漢太原城千裏迢迢想回家的一群契丹漢子，全數倒在了血泊裏。

    看到跑了兩個女人和一個後生，高瘦漢子隨便指了兩個人：“你們去，把他們殺了，其他人來點點我們的貨物。”

    魏羽和蕭鳳被木倫大嬸拉著跑出小院的時候，魏羽急道：“木倫大嬸，我們要回去幫忙。”

    木倫大嬸眼睛通紅，但是語氣及其冷靜：“回去都得死，我相信石抹的話。想要報仇，先活下去再說。”

    蕭鳳倒沒有說話，隻是提著刀，跟著木倫大嬸繞過低矮的小鎮圍牆，往集鎮之外的荒原跑去。

    魏羽心裏很堵，他想喊出來，才張嘴，蕭鳳就警告魏羽：“發出聲音，我們都得死。”

    “不發出聲音也要死啊，不過讓爺爺爽一把再死。”

    兩名強盜騎著馬追上了三人，其中一名猥瑣的目光看著蕭鳳。

    強盜跳下馬，提刀步步緊逼。木倫大嬸護著兩人，也握著一把短刀，迎了上去。

    蕭鳳正要上前，隻聽得"啊"的一聲慘叫，木倫大嬸三兩下已經被一個強盜砍翻在地，當胸捅了一刀，眼見不得活了。

    魏羽手無寸鐵，蕭鳳隻有背靠著魏羽，步步後退，兩名強盜，眼睛裏閃爍著淫邪的光，像貓戲耗子一樣，步步緊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