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羽隨著兩名金帳衛士而去，一路上的契丹官員在雪風之中竊竊私語。

    “不知道這名官員是什麽來頭，皇上剛剛駕臨析津府，便是親自征召？”

    “好像是燕王麾下的人，但是看起來很麵生。”

    “看起來他還沒有正式官服，難道是才升上五品不久？官服還沒有下來？”

    “此認姓甚名誰？以後恐怕要好好結交了。”

    “何意寵信至此？此人不知是因為家族還是因為軍功？”

    “······”

    魏羽完全不知道官員們心裏麵複雜的心理活動，他自己心裏還在猜測耶律賢召見自己的目的呢。

    今年是大宋開寶九年，折算成公元紀年法，應該是公元976年，再換算為契丹紀年法應該是耶律賢的保寧八年，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耶律賢應該是在乾亨四年，後世的982年病死，死後傳皇位給小皇帝耶律隆緒，再由蕭燕燕臨朝聽政。

    貌似這個皇帝身體一直不怎麽好，記憶中雖然還有幾年的活頭，但是最後幾年，耶律賢的朝政大多數委托給了皇後蕭燕燕，在契丹史書中還有二聖君臨天下的記載，甚至蕭燕燕和耶律賢一樣，自稱為朕，而不是宋國皇後自稱的本宮。但是從另一個角度想來，魏羽知道，自己的到來，在宋國是延續了本應該死在燭影斧光中的太祖趙匡胤的壽命，而本來應該繼位為帝的趙光義卻死在了風雪夜的政變之中，所以自己也沒有把握這契丹皇帝耶律賢的的死期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改變。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稟告皇上，蕭習求見。”金帳衛士在大帳門口高聲唱名。

    “宣。”大帳內，小黃門尖細的聲音傳出來。

    魏羽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老冰棍心裏想著，裏麵確實特麽的暖和很多。

    魏羽進去的一瞬間，因為在外麵站的太久，而帳篷裏麵光線更暗，魏羽的眼睛稍稍眯了一下，等到適應帳內情形，魏羽看到，金帳中間的穹底之下，一張富麗的大床，大床旁邊的四根紅色柱子上麵雕刻有栩栩如生的金色飛龍，祥雲圍繞，飛龍口中吞吐著日月，鱗爪飛揚，龍的眼睛更是傳神，活靈活現。四根飛龍柱子從拔地而起，和金帳頂上的木質藻井相連，藻井上寶藍色打底，再用金色顏料繪有契丹薩滿教的各式神靈，有渾身冒著烈火的太陽神，還有背後一輪彎月的月神，更有很多是魏羽叫不出來名字的神靈。作為一個多神宗教，薩滿教主張萬物有靈，所以崇拜的神靈幾乎是山川河流，無所不包。

    藻井下麵是垂下來的幾幅大紅色的綾錦，仔細一看還有金絲繡上去的暗花，和內裏的白色綢緞相映，顯得雍容大氣，富貴非常。

    鎏金的床榻之上，在魏羽的左手一側，坐著一位年方二十許的少婦，身段婀娜。盈盈一握的小蠻腰上，一條紫色的綢帶，將一聲宮裝懶懶的捆束在腰上，更顯得凸凹有致，活色生香。

    這名少婦皮膚是契丹女子少見的白色，膚若凝脂，一雙靈動的眼睛正打量著魏羽。宮裝少婦的右側，一位華服男子靠在榻上，衣衫名貴，男子也算是器宇軒昂，但是臉色有一些不健康的白，而且雙眉之間似乎有一些鬱結。

    “見過皇上，皇後娘娘。”魏羽拱著手，行了一個禮。

    在契丹，對薩滿的眾神和祭祀祖先的時候需要跪拜禮之外，其餘時候，長長的一揖已經是很隆重的禮節了。

    伺候在耶律賢身側的小黃門看著魏羽進來後的眼光先看著穹頂，接著是柱子，然後是皇後，最後才是耶律賢，正要出身嗬斥，耶律賢擺擺手，製止了小黃門。

    魏羽行禮後，立在當場，少頃聽到榻上那位麵色發白的皇帝輕聲說道：“燕王說道，蕭長史善於喂馬，可有此事？”

    耶律賢說話感覺中氣不足的樣子，不是音量大小，就是單純的覺得耶律賢每說一句話，都需要很努力才把下一口氣提的起來的樣子。魏羽照顧過自己病重的奶奶的時候，聽過醫院裏麵重病患者的說話聲音，幾乎就是耶律賢現在的聲調了。

    “回皇上，喂馬是小術，不足掛齒。”魏羽第一次和契丹的皇帝奏對，盡量穩妥，他可不會像有些SB穿越者那樣，以為自己虎軀一震，隨便吹個什麽牛，一大群後宮佳麗，文臣武將，千古聖君就拜倒在自己麵前，那不是裝逼，那是智障。

    “我契丹逐水草而居，馬便是契丹人的雙腿，善於喂馬著，可不敢說這是小術。”耶律賢歇氣了一歇，繼續的說道：“不知蕭長史喂馬，可有特別之處。”

    魏羽心道：“說道喂馬，理論知識我還是一套一套的，畢竟後世的動物世界沒有白看。”

    當下正色回到：“回皇上，喂馬也說不上特別，你要把馬兒當成你的朋友就是。”

    “把馬當成朋友，這個說法倒有些意思。不過前朝《馬經》有過類似說法，相傳當年白袍陳慶之要求手下士兵都必須親自與戰馬喂食，刷馬，甚至紮營之時盡量與馬兒同住，所以麾下白袍軍，人馬合一，戰力極強。”

    耶律賢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臉色有些潮紅，蕭燕燕連忙端上一杯茶水。

    “皇上保重龍體，就要太為俗事憂慮。”魏羽拱拱手，順便一句關心的話就甩了過去。這句話在後世大概就是“多喝熱水”一個級別的廢話。

    但是整個契丹，除了蕭燕燕和禦醫，誰會讓或者叫誰敢讓耶律賢多喝熱水？

    耶律賢一聽魏羽說話，再輕輕喝了一口茶，說道：“蕭長史說我為俗事憂慮，莫非燕王所說蕭長史精通黃岐之術，所言非虛？”

    魏羽無奈的想到：“我隻是一個文科生好吧，劉進賢當年看牽機藥也以為我精通藝術，在這裏就隨口一個關愛，也被認為精通醫術。這醫術就那麽好精通？”

    不過耶律賢問話，魏羽也不得不答。拱手道：“皇上過獎，臣說不上精通醫術，隻是覺得皇上仿佛是有心事。”

    耶律賢正要說話，突然手被蕭燕燕握住，耶律賢知道，這是蕭燕燕不許自己再多說話，於是不再開口。隻聽蕭燕說道：“蕭長史，禦醫曾經給朕講，漢家醫術裏麵，有望聞問切之說，蕭長史粗見皇上，就說出皇上有心中鬱結之事，不知可有良策？”

    魏羽看著施著淡妝的蕭燕燕，心道：“這就是當年那位威震幽雲的蕭太後？不止是給趙光義屁屁上射了一箭，而且一直是演義小說《楊家將》裏麵的反派的大BOSS，不過現在看起來太年輕了吧，算上生耶律隆緒，蕭燕燕現在也才二十六七，但是由於天生麗質，加上保養得法，現在的蕭燕燕看起來最多二十歲出頭，就一大四學生的樣子，很難想象是這個女人讓趙光義和楊家眾將多次北上無功而返。”

    蕭燕燕和耶律賢看著魏羽默不著聲，以為他在思考如何回答。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魏羽心中在將上一世那個雄霸契丹的女人和這個眼前的宮裝小少婦聯係起來。

    過了片刻，魏羽答道：“回皇後娘娘，望聞問切是漢家醫學的法門，臣也隻是知道一點皮毛而已，算不得本事的，不過皇上終日裏操心國事，必然容易心憂天下。”

    蕭燕燕顯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笑道：“蕭長史，可看得出來皇上鬱結還有什麽原因？如果再有藏私，反正蕭長史就善於喂馬，那朕可要蕭長史去幫朕喂馬去。”說完還輕輕一笑。

    魏羽心中一凜，這個女人好不可理喻，我要是不說，她滿臉笑容說出來的喂馬，肯定不是一句玩笑話。

    無奈之下，魏羽回憶著之前學過的關於耶律賢的事情，躬身慢慢的說道：“皇上鬱結之症狀，除了當前契丹和宋國大戰之外，還和身子骨向來虛弱有關。”

    耶律賢閉目養神，看不出來表情變化，蕭燕燕還是一臉笑吟吟的樣子，不過站在魏羽背後的幾名深知內情的契丹王族，麵色大變，沒有想到魏羽在蕭後的擠兌之下，說話如此直接。

    耶律賢自幼體弱，涉及到前朝宮變，這可是王室禁忌。

    蕭燕燕聽到魏羽說後,繼續問道：“蕭長史可有良策?”

    “我擦，有完沒完？正當我是專家門診啊，你問我我什麽都知道。我隻是一個看了抖音和度娘比較多的渣渣而已，好不好。你這毛病放後世直接就是先去照CT、然後抽血、超聲波、心電圖、來個全身檢查再說。現在憑三言兩語我就可以說出個所以然來，怎麽可能。我可以裝B，但是也沒有辦法裝B超啊！”

    魏羽心裏麵一邊恨恨的吐槽這滿臉笑容但是十分強勢的蕭燕燕，一邊飛速地組織者語言。

    必須開始忽悠了！

    醫學不擅長，但是忽悠這個技能應該還是可以應付一二的。

    於是魏羽再想了一想，將心中的話再捋一捋，拱手道：“回皇後娘娘，皇上的鬱結，也不是沒有辦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