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一首詞，現在在大宋和北漢舊地廣為流傳。

    太原禦用香水鋪子的樓上，李小樓麵前就用時下流行的行楷端端正正的抄錄了一遍這首詞，筆畫整齊，字裏行間迎麵而來的是一副生機勃勃。

    這首詞的深意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李小樓怎麽會不知道。

    南唐皇宮中，從皇帝寢殿往東南角看去，東南角的後苑裏麵，有一座玲瓏精致的小樓，本是父皇在迎娶母妃的時候，專門為母妃修建，樓上雕梁畫棟，小院中處處奇花異草，三步一景。

    母妃十分喜愛這座院子和這棟小樓，時常與父皇在樓上吟詩作賦，其樂融融。

    後來自己出生，由於父皇母妃寵愛，父皇便用小樓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

    母妃因病去世後，父皇就再也沒有去過那一棟小樓，隻是時常對著小樓發呆。

    這首詞裏麵，應該是父皇深深的對故國對母妃和對自己的想念吧！

    不過，前幾日李小樓在抄錄這一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的時候，雖然依舊是行楷，但是一整張宣紙上都是悲戚之意，父皇懷念故國和母妃，小樓何嚐不是在懷念公子。

    今日這一張宣紙的生機勃勃，都源於放在長幾一旁，一封已經被拆開了的信件。

    信件已經被小樓看過好多遍了。

    第一次打開的時候，便可以看到信封表麵用魏碑字體寫著小樓姑娘親啟右下角一個小小的劉字。

    這是一封家書，寫信之人正是皇城司都尉劉進賢。

    劉進賢的書信中，開篇還是說的開封家中的情況：

    “小樓姑娘，見信安好，前一封信問道家中情況，家中一切安好。李嫂和老張頭整日在家，李嫂身家巨萬依然十分摳搜，家中飲食還是三菜一湯，咱家也沒有辦法，前日裏提過一次，反倒被李嫂教育半晌，說什麽需得有時當無時，還好是在家中，沒有被皇城司用料看到，否則十分丟人，這李嫂咱家是惹不起的；老張頭整日就看大門邊一個棋譜攤子下棋，偶爾下場賭幾局，往往身上的銅錢輸得精光，回來又是惹得李嫂一頓罵，所以現在隻是揣著手在旁邊靜靜地看，不管旁人如何起哄，隻是不下場，這老貨的身家也是開封城內數得著的人了，還是如此怕老婆，你說，婚姻給男人帶來了什麽？”

    小樓看到劉進賢又在絮絮叨叨，忍不住一笑。

    家中幾人，劉進賢已經年近不惑，李嫂老張也都快知天命了，最小就是小樓。在這封書信裏麵，完全看不到哪一個叱吒朝堂的皇城司大太監，隻是一個家中老人給自己的晚輩絮絮叨叨一些小事雜事。

    小樓繼續看到，信上麵寫著：“店鋪生意倒還是不錯，開封的官員商賈夫人，每個月來買香水感覺就像皇城司點卯。甚至比點卯更加準時，根據咱家估計，有的女子香水並不一定用完，但是為了不輸那個氣勢，約好了某夫人某太太下月買香水，便是沒有用完也要到香水鋪子一次，然後再將下個月分的香水買回家中，而且每次買香水的時候，發飾衣著必然和上個月完全不同，爭奇鬥豔，難分伯仲。前一個月張禦史夫人戴了一個珍珠步搖，光祿大夫劉大人妾室下一個月便在頭上多了一個玳瑁吊墜，令人歎為觀止，所以香水鋪子在王武老婆的打理下，生意越來越好。但是咱家在鋪子裏麵聽到最多的是“哎呀呀，我覺得我衣櫃裏，沒有什麽衣服。”咱家看著她們一天天不重樣的衣服式樣，也不懂也不敢問。嗬，女人！”

    小樓一邊看信，一邊笑。

    看信的時候，旁邊性子跳脫的張采薇也在後麵要看，趕也趕不走，小樓無奈，想著也隻是家書沒有什麽隱私事，也隻好由著她了。

    張采薇看到劉進賢說話好玩，問道：“這個劉進賢真的是皇城司那個劉進賢？”

    小樓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啊，如假包換。”

    張采薇道：“這哪兒像傳說中皇城司的總管啊，就一個絮叨老頭兒。”

    小樓回憶起之前在開封和劉進賢的相處，好像確實沒有見過劉進賢的厲害之處，話多，懶，打牌還耍賴，幾文錢都要計較很久，確實看不出來皇城司的影子。

    皇城司的嘛，不應該是那種陰惻惻的，然後平常神秘莫測高來高去的人麽。

    所以聽到張采薇這麽說，小樓也不由得點點頭。

    “下一張，下一張，看看這絮叨老頭說的是什麽。”張采薇迫不及待想繼續看信了。

    小樓遇到這個疲遝貨也是無語，翻開了第二張信紙。

    信紙裏頭是李嫂的話，李嫂不會寫字，是托劉進賢寫的

    “小樓，在太原要多吃點，長點肉，女孩子要屁股大才好生養，太瘦了不好。”

    看到此處，張采薇促狹的看著小樓的腰肢，還有端坐在凳子上的屁股，兩眼放光。活脫脫一個女版登徒子。

    李小樓看著張采薇的眼神，滿麵羞紅，張采薇道：“白蘭，白蘭，你快來看看小樓的屁股是不是好生養。”

    白蘭在打理這博古架，被張采薇的話惹得笑個不停。

    小樓啐了一口：“要死了你，你才好生養。”

    采薇回嘴道：“等到找到公子，有些人要給公子生上十個八個，看看是不是好生養。”

    小樓滿麵羞慚，不由得出言回懟道：“你才給公子生十個八個，一直生。”

    說道此處，兩人都羞紅了臉，畢竟都是黃花閨女，這個玩笑尺度也大了些，而且張采薇雖然跳脫，但是要說道和哪一個男子生十個八個，還是羞慚得不行。

    小樓看著羞澀的張采薇，心裏一動，萬一以後張采薇真遇上公子了，會不會喜歡上公子啊？公子性子也那麽好，會不會也喜歡張采薇？想到此，小樓心中一眾別樣的情愫在萌芽了。

    畢竟這個年代，就算是父皇那麽寵愛母妃，父皇身邊也不止一個女人，趙家皇帝對宋皇後也是情深義重，但是除了後宮之外，民間還傳說和花蕊夫人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公子是皇子，公子以後肯定不會隻娶妻一人的，那公子會不會喜歡采薇呢？

    抬起頭來，站在原處擺放裝飾的白蘭，也是長發披肩，腰肢盈盈一握，膚若凝脂，公子會不會也喜歡。

    想到此處，小樓心中猶如一隻小鹿亂撞。

    信紙下麵繼續是李嫂的叮囑，李嫂的年齡做小樓的母親都綽綽有餘，而他也真是把小樓魏羽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看，甚至平日裏的關照接觸，比自己親兒子還要親許多。

    小樓看著這些絮絮叨叨的叮囑，眼眶又慢慢濕潤。

    有人掛念的感覺真的挺好，隻是自己掛念的公子，現在在上麵地方啊。

    在悵然中，小樓打開了信紙的第三張。

    第三張一打開，第一句話就是，小樓姑娘，公子已經找到了，現在在霸州大營。

    小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仔細細看了一次。

    確實是劉進賢的筆跡，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公子已經找到了。

    再三確認後，一行清淚從李小樓的眼角滑了下來。

    張采薇看著公子找到了這句話，正要調侃，看到小樓情形不對，低頭一看，小樓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滑到了下巴。

    心下裏也是一陣心軟，環過手來，將小樓抱在了懷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