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是人類恐怖的根源。

    活下來的契丹騎士們發一聲喊，調轉馬頭便往析津府疾奔而去。

    雄霸弩還在上弦，下一次攻擊還需要一些時間。

    眼見得就要逃出生天。

    但是，契丹騎士們發現，自己回析津府的道路，不知什麽時候被一隻黑暗中出現的宋國騎兵，完全切斷。

    看著驚慌失措的契丹騎兵，羅玉川深知，這宋軍大殺器雄霸弩的秘密必須保護的越久越好。

    於是，羅玉川一挺手中馬槊，話音森然：“殺，一個不留！”

    上千的宋軍騎兵，向著本就膽戰心驚的契丹騎兵衝去。

    在析津府城頭的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一路目送著契丹軍進入黑暗，後來，聽到黑暗中傳來一陣奇怪的簌簌聲，不久後又是契丹軍的廝殺聲，不過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契丹軍的廝殺聲就完全消失。

    然後，析津城南的遠處又陷入一片靜謐的黑暗。

    在這寂靜的黑暗裏麵，沒有契丹軍的一兵一卒逃出。

    不顧城南的惡臭，也不再理會還不間斷的落下的飛屍。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就算一千隻羊，也應該跑一些回來，退一步說，就算把一千隻羊殺光，羊的嘶鳴聲也不至於這麽短就完全消失和沉寂了。

    更何況是一千名契丹騎兵，號稱精銳的一千名契丹王帳軍。

    進入黑暗後，不到半柱香，連著聲音都沒有了。

    那一團黑暗裏麵，到底隱藏了什麽樣的怪獸？

    耶律休哥神色凝重，對身邊捂著口鼻的契丹士兵吩咐道：“馬上到校場傳我命令，輪休的士兵整理武備，各就各位。”

    耶律斜軫並沒有覺得耶律休哥的命令有何不妥，蕭討古的騎兵南下遇到埋伏，還可以理解為蕭討古自己無能，但是在這自己眼皮子底下，上千契丹騎士，連水花都沒有濺起來一個，這可不是耶律沙無能了，這樣的詭異戰局，換誰去，估計都是同樣一個結果。

    不容置疑的是，宋軍已經發動了進攻，析津府的守備級別，必須提到最高了。

    析津府南門外的羅玉川，一會看看析津府還有沒有契丹軍出來，一會再看看麵前的雄霸弩，東摸摸西摸摸，愛不釋手。

    “這玩意兒真好，皇上還有很多吧，可以弄點不？”

    羅玉川腆著臉，笑嘻嘻的向校尉打聽。

    校尉見羅玉川如此，也忍不住笑道：“將軍，這雄霸弩還有用於攻城的東風炸彈，都是大將作在製作，而現在，大將作可是直接隸屬於羽皇子，所以將軍想要走關係，估計得找羽皇子了。”

    羅玉川心中暗暗記下，為將者自然是十分喜愛這種器械，如果前些日子有這樣的器械，也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衝擊契丹的上萬軍陣。

    正當羅玉川還在垂涎著雄霸弩的時候，有小兵來報：“將軍，腐屍已經全部投擲完畢。”

    既然主要任務完成，羅玉川自然下達命令，民夫和投石機一起走前麵，自己率領騎兵在後麵壓陣，緩緩往南而去。

    而此刻的析津府城南，由於三千多具腐屍被投了進來，而且基本上是摔的稀爛。

    所以整個城南的腐臭味道，濃稠無比，難以遮掩。

    耶律斜軫站在城頭，對宋軍這個舉動甚為痛恨。

    宋軍可以肆無忌憚的將屍體投擲進來，但是契丹軍敢不敢下令將屍體再投擲回宋軍？

    誰也不敢，因為這些是契丹士兵的屍體。

    死者為大，前一次掘墓都還是靠著黑山薩滿的法事才勉強完成，而這一次，耶律斜軫隻有自己想辦法。

    在耶律斜軫的強令下，一部分契丹雜兵用布包裹著口鼻，將摔得七零八落的腐屍收殮起來，準備運送到空曠區域，然後火葬。

    雜兵是契丹軍中地位最低的存在，王帳軍和部族軍是契丹大軍的主力，而雜兵往往是賤民或者老邁的部落民組成，主要是起到輔兵的作用。

    雖然有大量雜兵在做這個事情，但是，城南的腐屍太多了，而且還需要慢慢收殮，更麻煩的是，被屍水沾染上的地麵牆麵甚至屋頂，不管再怎麽清洗，都有一股濃烈的屍臭，揮之不去。

    雖然城下雜兵們不停勞作，大量屍首被收殮，但是耶律斜軫心中的一片陰影，越來越大。

    在固安沒有棄守之前，燕王韓匡嗣手下曾經有個小小的長史，耶律斜軫還有些印象。

    那長史曾經說過，大軍之中，最可怕的不是其他，而是疫病。

    屍毒，無疑是疫病的一個重要來源。

    怎麽防止疫病呢？那名長史好像匜說過，但是耶律斜軫忘了，可能記得很清楚的燕王韓匡嗣，也在固安戰死。

    如果這屍毒，引發了疫病，我契丹應該怎麽辦？

    今年一整年，契丹都過得很艱難。

    先是數年難遇的白災，風雪肆虐，牛羊凍死，牧民們缺衣少食。

    再接著就是宋國北上，原本想著萬無一失的雁門關，穩妥的林牙勤德駐守，也不曾想被宋軍尋找小道突破，現在說不定整個西京道都被宋軍占據得七七八八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先是翼王敵烈戰死，後又是燕王韓匡嗣戰死，更是到了後麵，因為連續的刺激加上久病不愈，皇上也在急火攻心下駕崩。

    而現在，宋軍投屍，這析津府要是出現時疫，那城裏的數十萬契丹主力，還有大量的百姓，不知如何是好。

    耶律斜軫心中滿腹憤懣：這難道是上天故意給契丹的考驗麽。

    站在寒風中的南院大王使勁甩甩頭，仿佛要將種種煩心事甩出去，眼目前這些搬運腐屍的雜兵們，應該怎麽處理呢？

    不知道原來固安城的守將了解當時防禦時疫的做法不？

    蕭撻凜雖然駐守過，但是現在他不在城中，不知道其餘的有沒有了解的。

    想到此處，耶律斜軫對站在身旁，也是捂著口鼻的親衛說道：“你去城裏找找前些日子駐防固安的軍將，最好是當時燕王麾下的軍將，找幾個來，本王有事問他們。”

    被點到的親衛可以不用站在這城頭上忍受腐屍的味道了，領命轉身過去的時候，一臉欣喜，其餘親衛繼續用袍袖遮住口鼻，十分羨慕。

    而行轅之內，皇後蕭燕燕也是一宿未睡。

    北院大王耶律休哥也在行轅之中，看著析津府的地圖周邊，久久不發一語。

    析津府內，士兵們已經全數調動起來，預備著可能的宋軍大舉進攻。

    而這個時候，田重進的數萬步兵在楊業騎兵的護衛之下，已經慢慢靠近了高粱河。紮下了第一根營地的木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