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遲遲目送花子墨離開才回了自己房間，想他走得那般生疏決然連頭也不回一個，定是裝出來給旁人看的！

    但她還是想謝謝他，不然僅憑她一人，是絕對無法善了的。

    “哎……又欠了個人情……”她累壞了，癱倒子自己床上，望著紗幔發呆。

    “大小姐……”門口傳來了怯生生的聲音，是雪梨。

    “進來呀。”裴遲遲隨口應道，撐著坐起來，靠在一旁。

    雖然雪梨的藥效果頗好，一些淺的傷口已好了大半，但幾處較深的傷口依然作痛，再加上這一路奔波，怕是還加重了些……

    裴遲遲頭一遭如此的虛弱，她還是喜歡自己剛來時的那個樣子，英姿颯爽，活力十足……

    想到這兒，她愣了下，自己什麽時候……已經習慣於這副身子和這個世界了？

    想起任天堂的話，想到以後再無法回去隻能留在這個世界，裴遲遲心頭滿是疲憊和無望，甚至都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正想著，雪梨已埋頭挪了進來，小步碎碎，緩緩地靠近，手上還在搓著衣角。

    這丫頭一向活潑，怎麽這副模樣？

    “怎麽了？誰又責罰你了？”

    雪梨擺擺頭，忽然的，毫無征兆，她抬起頭，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看著裴遲遲，接著就跪在了她麵前，深深地拜了下去，嚇得她差點兒從床上跳下來。

    “雪梨你……”她扯著了傷口，疼出了淚來，沒甚力氣的身子甚至都做不到去扶一下。

    “大小姐，謝謝您！奴婢以後會好好伺候您的！”雪梨伏在地上哽咽，聲音一串一串地撓到了裴遲遲的心尖上。

    她淺笑，原來是為了這個……

    “不必謝我，那都是花子墨的功勞啊。”

    “不是的。”雪梨又搖了搖頭，“花公子是肯定要謝的，但奴婢不能去伺候他！而且……而且花公子路上和奴婢說，讓奴婢好好跟著您，所以剛才他是……他是故意幫奴婢說話的！”

    裴遲遲心口一暖，頭一遭覺得花子墨那家夥真是心細如絲，連這樣的細節都能顧慮周全，而且對雪梨也是真的好……

    “好啦，這不挺好？你免了責罰，也能一直在我身邊了啊！”裴遲遲柔聲說道，示意雪梨趕緊起來。

    雪梨這才嗚咽著起來，擦了擦淚痕，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小心問道：“奴婢以後真的能一直跟著您了嗎？”

    裴遲遲失笑，這丫頭可能因為幼時遭遇所以分外的沒有安全感，想了想自己還沒能為她做些什麽，忽然便有了決定，從枕下摸出了一張泛黃的紙來，遞給了雪梨：“你看看這是什麽？”

    雪梨探手接過，細細一看，登時驚呆了：“這……這不是我的契書嗎？！”

    雪梨被賣到裴家，契書便在裴家手中，自此終身為婢不得外逃，這薄薄的一張紙卻宛如生死契，徹底錮住了她的自由。

    生在這樣不太平的世道，這契既是她的幸，亦是她的不幸。

    “恩，黎叔剛送來給我的，說由我保管。這下你該信了吧？”裴遲遲抽回了契書，放在手中摩挲著。

    “這可太好了，奴婢本來就想一直跟著大小姐您呢！”雪梨破涕為笑，顧不得手上尚有灰塵，直接摸了個大花臉。

    裴遲遲對她越發憐愛，輕聲道：“你救了我一命，我自要好好報答你的……”

    雪梨慌忙擺手：“不不，這都是奴婢自願的！您可千萬別提報答，會折煞奴婢的！”

    “不，我向來有恩必報。”裴遲遲搖搖頭，否定了雪梨的話，接著幹淨利落地將那契書撕了個粉碎。

    雪梨徹底傻了：“大小姐，您這是……您這是？”

    “這就是我能為你做的事了，契書已無，你不再是裴家的奴婢。自今日起，你是自由身了。”裴遲遲神色淡然，語調平靜如水，絲毫不覺得剛才的行為有多麽驚世駭俗。

    “若你想離開，我會贈你盤纏文牒；若你想嫁人，我會為你置辦嫁妝，風光出嫁；若你……”

    “大小姐！您是不要奴婢了嗎？”雪梨慌了，又跪了下去，一路跪行到裴遲遲麵前，哭得梨花帶雨。

    “傻丫頭，我是在告訴你，以後不必再看人臉色，不必再受人馭使了呀！”看著哭花臉的雪梨，裴遲遲心口發軟，摸了摸她的頭。

    “我我……奴婢隻想守在大小姐身邊啊！”雪梨抬頭望向裴遲遲，滿眼都是期盼。

    “你……”裴遲遲頗為無奈，卻又不知說什麽才好。

    “求您了，讓我留在您身邊吧……”

    “你真的不願離開，想留在我身邊？”裴遲遲想了想，才重新開口問道。

    “恩！雪梨隻想做您的奴婢，一生伺候！”

    “好，那你得答應我幾件事！”裴遲遲見雪梨如此執著，轉念一想，與其逼她在外漂浮，不如留在身邊照顧。

    雪梨連忙應下，頭點個不停。

    “第一，你已不再是奴婢之身，無須再以下人身份自居了。第二，也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這個家不認，我也不喜歡，你叫我名字就好……”

    “那可不行！”雪梨聽到這兒就急忙擺手道，“我就叫您小姐吧，不然不合禮法，會被責罰的！”

    裴遲遲氣笑，想到婉娘的嚴苛和刻薄，隻好作罷，依了雪梨的意思。

    “第三，待我離開此處，若你仍願跟著我，便與我姐妹相稱，可好？”裴遲遲麵色溫柔，唇邊帶笑，若雪梨願意，也算成全了自己一個小小心願。

    雪梨不敢相信地看著裴遲遲，口中喃喃：“姐妹……姐妹……我怎麽可以……”

    “人生來就不該分貴賤，你我情投意合生死與共，為何做不得姐妹呢？你若不願，你就離開好了……”裴遲遲假裝生氣，偏過頭去。

    “不不不……奴……我不敢，但，我很高興……”雪梨忍住了滿心歡喜，在家裏，連開心都變得小心翼翼。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裴遲遲甚是欣慰，她忽然覺得身上多了一層難舍的羈絆，讓接下來要走的路，都變得更有意義起來！

    “對了，小姐，你剛才說，要離開這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