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裴遲遲一心的迫不及待，但一路舟車勞頓也確實耗費了大量體力和精氣，使她不得不答應先歇息片刻，起碼得先填飽肚子洗個澡，畢竟風塵仆仆地跑去求見也著實失禮。

    申時剛過，正是夕陽斜掛滿城金黃，讓人心緒漸漸寧靜。

    然而正該是最為熱鬧的時辰裏，整條主街卻分外蕭條，遠不如上次來的繁華似錦人頭攢動，本該是最金貴的商業主街，此時竟然還有店鋪緊閉大門招牌歪斜。

    這哪裏還是那個繁華似錦的洛陽啊？！

    裴遲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說恍如隔世那不過是在形容心情，可沒說連整個城市都換了麵貌像是另外個時空啊！

    似是見到她一臉困惑，隻身隨行的司空玥輕聲解釋了一番：“聽說是上次義軍殘兵南下，到過洛陽，導致人心惶惶，城內商賈紛紛出逃躲避災禍……”

    裴遲遲聞言一愣，她肯定是想不到那股殘兵竟會連洛陽都影響成了這樣！他說“到過”？這情形怕不是洗劫過一輪吧！

    “可，洛陽是府城啊！義軍不過萬餘殘兵，哪裏有實力攻破這種城池啊？”裴遲遲失笑，覺得難以置信。

    她當初是領著一個區區千戶外加數千百姓，雖說談不上退敵，但拚死拚活好歹也頂住了他們三日。若換作是大城市級別的駐軍，抵禦起來還不是輕輕鬆鬆？

    更別說洛陽還是中原地區的商貿重鎮！

    “洛陽隻是城池寬闊人口眾多，然則駐防兵力並不多，畢竟是中原城市，外患可能性很低。”司空玥領著裴遲遲繼續前行，邊走邊解惑。

    他時而看看周圍，時而留意下身後的人，並不急於趕路。足下步履穩健規律，身形幾乎不會超出裴遲遲三尺之外，無論她是快或是慢。

    “好在當時義軍急於南逃且時間倉促，加之正被朝廷大軍追趕，所以沒想過拿洛陽當據點進行抵抗，隻是劫掠了一批糧草物資就倉皇離開。也得益於此，洛陽才免遭了滅頂之災。”

    聽到司空玥的解釋，裴遲遲心中負罪感更重了，她自是忘不了義軍緣何敗北被迫南逃，隻是沒想到竟禍連如此之廣罷了。

    看來她真的是在太平的地方待久了，以至於差點兒忘記了當下的時代環境，此刻回到了中原，當真是越向北走，越是水深火熱……

    真想著，麵前的司空玥忽然停下了腳步，裴遲遲愕然抬頭，發現已經到了百花樓前。

    她有些不解為何司空玥不像上次那樣直接進去，莫非是還未到時辰？等她錯開身子望去，頓時錯愕在原地。

    原本萬紫千紅的百花樓此時像是蒙上了灰黃霧色，毫無生氣，那些漂亮的姑娘們一個都沒見到，卻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端坐在門前輪椅之上，一身青黛目光炯炯，竟是那百花樓主親自在此迎候？！

    裴遲遲怔在原地，半餉說不出話來。

    上一回見他，那是穿過了整片的花園，鑽進了幽靜的竹林，最後到了竹屋門口才得以相見，怎麽也沒想到，居然在大門口就見到了他！

    不是說他一向行蹤詭秘，不示眾人的？那此番大大方方隻身來迎又為的是哪出？

    她沒看懂。

    司空玥卻是半分訝色都無，直接拱手施禮，道：“南羽先生果然消息通靈，當是知道我們守約而來了？”

    南羽先生微微抬首將來訪的二人看了一番，方才開口，唇角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貴客前來，豈有不迎之理？正好無事，就當是活動一二了。”

    寒暄之後，南羽先生偏轉了輪椅，道了一聲“請”便如當初引入竹屋一般，將裴遲遲和司空玥引進了百花樓。

    出人意料的，這百花樓裏麵竟比外頭看著還要冷清死寂！且不說沒了那些鶯歌燕舞，連往日裏輝煌貴氣的陳設裝點都變得破敗不堪，宛如荒廢已久。

    裴遲遲本想問問緣由，無奈前麵的兩人，一個隻管領路，一個隻管跟著，對身邊事物環境熟視無睹。

    她見狀也隻好埋頭跟緊，不然這次沒了旁人，若是迷路了怕是難得走出去了……

    依舊是竹屋待客，依舊是清茶一杯，南羽先生親自烹煮，茶香嫋嫋，用自製的粗簡茶具裝著，送到裴遲遲和司空玥麵前。

    “如何？凝血刃帶來了？”這一次南羽先生倒是沒急著喝茶，直接開口問向了裴遲遲，目光灼然。

    “額……”裴遲遲本來捧起了茶杯，都還沒嚐到味道呢，就聽到了南羽先生的單刀直入，頓時怔住了。

    關於如何開口解釋她其實糾結了一路，翻來覆去總擔心壞了事情。

    可真到了這當口，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

    “確實……帶來了，隻是路上的時候它……它不小心碎了……”她邊說著，邊偷瞄著南羽先生的反應。

    南羽先生聽到說“碎了”的時候，表情有些愕然，就那麽愣住了片刻，但也隻是一小會兒，他旋即笑了笑，安慰道：“無妨，給我看看吧。”

    咦？

    裴遲遲有些納悶，她還以為南羽先生聽到這個消息，多少會有些情緒波動，可左看右看，硬是沒看出來他這番笑意是個什麽意思。

    難不成，這竟是在他意料之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