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燈趴在床上，盯著白花花的地板發呆，他不敢起身也不敢動，醫生口中的“報告”讓他覺得不是什麽好事兒。

    腳步聲有些雜亂慌張，等人都走光了，錢多微微昂頭。

    翻身時才發現裸了大半個身子，除了私 處，從頭到腳貼的全是檢測的電極片，連接到旁邊一台巨大的儀器上。

    嵌體晶板約有半米見方，上麵跳動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左上角是自己的照片，臉頰凹陷，雙目清明，五官端正，旁邊的紅色警告顯得特別刺眼。

    “什……什麽……情況？”錢多自言自語時也會結巴，常常把自己氣得臉紅脖子粗，這會兒說話，儀器上飛快跳動的數據讓他暫時沒時間跟這具身體生氣。

    看了會兒也看不出門道，錢多起身才發現不對勁兒，躺在床上抬起雙腿肆意晃動，昨天膝蓋碎裂的疼是讓他沒有暈厥的唯一原因，現在居然完好？

    這醫院有點牛逼！

    摸摸後腦勺，被紗布完全纏起來，不疼，摁壓下去，也不是很疼，就是正常摁腦袋的感覺。

    這醫院著實牛逼啊！

    錢多把身上的電極片挨個拿掉，病房裏隻有自己一個人，看起來還是豪華單人間，衣服沒有了，拿起一旁的病服穿上。

    【走廊後側有獸級S類變異出沒】

    剛走出門，冷不丁的聲音嚇得錢多差點摔倒，下意識往後看，什麽人都沒看著。

    這一層沒人，連醫生護士都沒有。

    變異？錢多冷哼，根據這兩年的生活經驗，能夠變異的除了人心，也沒別的了，就像是上個月的房租才五百，這個月就要漲到八百。

    況且身後空無一物，總不能空氣變異吧？

    錢多試著在識海跟係統進行溝通，結果人家就像高冷的小姐姐，一句話都不說。

    “我……我的……金手……指……沒……了。”錢多獨自念叨著歎氣，還沒走兩步，身後突然有股力量狠狠撞擊著腰，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讓錢多張牙舞爪往前大邁步摔倒，因為慣性又往前撲滑了足足五六米才停下來。

    “操~”錢多趴在地上七竅生煙，剛準備起來就被一股極大力量踩著後背壓了下去，接著屁股被一下一下啄。

    用力之凶猛讓錢多回想起當年村裏的大鵝。

    “住嘴！”有人怒喝。

    錢多感到身上的東西用力一蹬，隨後又重重落下，這一起一落一上一下，差點讓眼珠子都飛出去。

    身後傳來喑啞難聽的慘叫，像是某種鳥兒。

    “咻”

    身上的重量轉瞬消失，帶著半截皮套滿是老繭的手伸向錢多，“沒事吧？”

    錢多艱難爬起，沒有伸手，“還……好。”

    “我叫於燈。”於燈穿著特警隊的服裝，黑紅護頭遮住大部分臉，手裏端著槍，寬肩長腿，身姿利落，胸前別著紅色徽章，上麵用奇怪的紋路拚接而成，像是某種詭異組織的圖騰。

    “我……我叫……錢……多。”

    “你好，錢多。”於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拍著弟弟的肩頭。

    【前方一米有人級H類變異出沒】

    錢多瞳孔短暫收縮，前麵一米？

    眼前這個特警是變異？

    “老大，這個怎麽辦？”

    “帶回去研究。”

    錢多下意識回頭，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身後有一隻鴕鳥！

    不！

    是一隻鴕鳥那麽大的……麻雀？

    正麵倒地，脖頸處的血染紅了地麵和胸口前的灰毛。

    變異？

    --

    於燈上下打量著麵前這個瘦弱過分的男孩，從昨天的手術資料中能看出，這個人絕對死透了！

    根據醫生口供，後腦碎裂，小腦與大腦都產生了無法挽回的損傷，膝蓋處的髕骨、半月板更是無法還原，即便是正常人，估計下半輩子也要在輪椅上度過，更何況此人已經判定死亡。

    可錢多突然驚醒，傷口更是以極其詭異的速度開始愈合。

    人類是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的，除非是變異體。

    不過監測數據顯示他跟正常人完全一致，要說奇怪，那就是身體素質相當弱。

    錢多感受到目光，轉過身迎麵對上，於燈倒也不躲，雖然遮住大半張臉，但雙目炯炯，眼神正派。

    “沒事了。”

    “謝謝。”

    錢多走向電梯，衝還在收拾那隻巨大 麻雀的幾人揮手暫別，等電梯門關合，腿一軟直接就坐地上了。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那隻巨型麻雀就是他的結局啊！

    係統！係統爸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能不能給我科普一下？

    變異？錢多猛然想起昨天昏睡之前，係統冰冷的聲音。

    【變異等級：神級S類】

    我也是變異？那隻麻雀是獸級S類變異……

    聯想到之前醫生說的話，錢多隻覺得頭皮發麻牙齒泛酸，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點離開這個醫院。

    如果對方發現自己是變異，按照編劇的尿性，十有八九要被拉到某處研究所進行非人道的試驗！

    說不定那隻大 麻雀就是下場。

    跑！

    於燈站在高樓之上，看著錢多一步三回頭，神情緊張，腳步踉蹌，撞到人後止不住道歉，瘦弱的身子在寬大病服下蕩阿蕩。

    “老大，屍體拖回研究所了。”

    “嗯。”

    “這個人怎麽辦？”

    “派人跟著。”

    “是。”

    --

    錢多回到出租房，正巧遇到王大嬸挎著菜籃子出門。

    “呦，小錢回來了？怎麽還穿著病服？”王大嬸生得圓滾，喜歡濃妝豔抹，說話尖細又總是帶著卷舌音，細眉小眼，天生帶些刻薄。

    “我跟你說，最近這附近有壞人，你可得小心點。”王大嬸拉著錢多的手，動手動腳的，偏偏力道極大，錢多扯也扯不回來，“我家那小子你知道的，瘦弱得厲害，最近你能不能幫我去接放學？”

    錢多表情複雜，大嬸你是不是對瘦弱這個詞有什麽偏見？一米八的身高一百八的體重，你管這叫瘦弱？

    “好不好嘛？”王大嬸肆無忌憚，肥膩的手順著錢多的胳膊一路上走，快到手肘時錢多瘋狂點頭，這才保住清白。

    王大嬸笑意盈盈，“這才乖，咱都是鄰居，相互照看照看。”

    錢多歎口氣，回家換下病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沒想到年輕時真的挺帥，上輩子隻顧著學習工作，很少照鏡子，想到自己的臉總是模糊的。

    促狹的出租屋幹淨平整，錢多摸著自己的胃，一整天沒吃飯，也不覺得餓。

    下午五點多，錢多戴著帽子和口罩，去平陽樹人中學接“瘦弱”的高中生。

    樹人中學在三條路開外的鬧市，每次放學，寬闊的大路總得堵上十幾分鍾才能通行。

    一張張看著相似實際又不是很像的臉在錢多眼前搖晃，青春的荷爾蒙即便隔著校園都能衝出天際，隨之消散在風中。

    終於接到王海洋，兩人便朝家走。

    “錢哥，晚上幫我寫作業。”

    “不……作業……要……要自己……”

    “草，我特麽不是不會麽？你成績這麽好，幫我寫寫怎麽了？”王海洋五大三粗，又慫又壯，平時在學校被人揍的時候不吭聲，指揮錢多時倒是有模有樣。

    錢多不想搭理他，在他身後走著。

    【右側十米有獸級M類變異出沒】

    錢多的腳步停下來，下意識朝著右側看去。

    小巷中，五六歲的姑娘穿著翠綠花裙，麵對差不多與她同高的大金毛瑟縮在媽媽身後。金毛咧開嘴角，瘋狂搖尾巴，帶動碩大的軀體搖擺，口水直流三千尺，盯著女孩兒的眼神泛出淡淡猩紅。

    “……哎呀，娜娜都五歲了，長得真俊。”

    “可別誇，等會兒回去又得在鏡子前照半天。”

    “哈哈哈……小孩子就是可愛。”

    “你家這金毛幾歲了？這麽大隻？”

    “嗷嗚~”

    金毛上前扒愣娜娜的胳膊，隨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哭嚎。

    “誒呦，不好意思。”拉著狗繩的女人急忙後退，“狗狗就這樣，親人。”

    娜娜哭得厲害，女人忙哄，“別哭啦，娜娜乖，狗狗不咬人的啊！”

    娜娜不依不饒地哭叫，抱緊媽媽的脖子就是不鬆手，似是受到什麽驚嚇，後背浸出冷汗。

    兩人本是約好一起做頭發，孩子哭鬧，隻好暫時將金毛栓在門外，娜娜這才止住哭，躲在女人懷裏淚水漣漣。

    “抱歉啊，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了，平時看到小狗狗喜歡逗逗，我這才讓你把狗牽出來的。”

    “沒事，估計是我家六六體型大，嚇到了。娜娜別怕哈，阿姨等會兒給你買糖吃。”

    兩人說說笑笑，等著前麵燙頭的顧客，三三兩兩開始嘮起家常來。

    六六體型肥大，被拴在外麵也不委屈，對著每個人搖頭晃腦，有人親近就去 舔人家的手，口水粘黏，討蹭搖尾，流連者掏出手機拍了許多照片，離開時心滿意足。

    錢多就這麽看著，胃裏突然傳出咕咕的饑餓聲，連王海洋走遠都沒發覺。

    錢多站在巷子口，看著肥碩的六六，口水泛濫，喉結滾動，那雙眼睛血絲遍布，若不是黑瞳還算清明，倒真像極了野獸的目。

    好想吃！

    好餓！

    好想吃掉……這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