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離開後，錢多坐在椅子上很長時間沒有回過神兒。

    “就算現在把他們救出來，也不會發生任何實質性的改變，要知道，他們生活的木屋，跟我們這兒隻是地方的不同罷了。”

    事情的走向漸漸超出預料。

    王一白，方堅誠，難道都是默默培養的間諜？

    錢多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參與到這種電視中才會出現的場景裏，那破舊的木屋，身上的傷，額頭的烙印，死去的證明……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們走投無路？

    錢多抱著頭，打開窗戶往下看。

    普鬆大廈的樓下停著十幾輛小黃車，這會兒有人出去有人回來，還有很多相同的越野，每個人都記著自己隊伍的車牌號，他們日複一日在這座大廈上班、生活，好像原本生活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好像……真的……沒有……多大差別……”錢多喃喃自語，隨後想起趙尚的反應，他也知道。

    可是現在方堅誠在哪兒？錢多需要找到這個人，如果王一白知道整件事兒，那他要找的方堅誠會不會也知道？

    想到那個人說的話，錢多又有點自危，畢竟被人殺死的感覺相當不舒服。

    整夜沒睡，導致錢多上班整理資料時昏昏欲睡，可腦子裏還想著亂七八糟的所有事兒，真躺在沙發上，又很難睡著。

    於燈、事件、間諜……事情如同麻繩般扭在一起，混亂不堪，根本解不開。

    “王大哥肯定會跟著他的”小胖子信誓旦旦的話還在耳邊。

    錢多仰頭看著天花板，手裏拿著筆不停戳著潔白的紙張，“方……堅誠被帶走了……他的……能力……最好……”

    “呼~”一陣風吹進辦公室，汙濁的空氣很快被卷走。

    “能力……最好？”錢多整個人彈起來，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不會……是用來……殺我……的吧？”

    猜測雖然隻是猜測，但卻讓錢多有了新一輪的計劃。

    “到現在……的計劃……幾乎……都沒……實現……過。”錢多歎氣，在這個大廈，遠比正常的公司更加殘忍，一旦失誤，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想到這個可能，錢多反而冷靜下來，上上下下跑了好幾趟，下午甚至還跟老周他們去處理任務。

    米天照例坐在錢多身邊，“你這手機什麽時候能修好？買一個不就完了唄。”

    “貴！”錢多一語道破天機。

    車內的其他人笑他還挺會過日子，以後肯定能找個漂亮媳婦。

    錢多少見的紅了臉，腦海中飄過一個人影。

    “可拉倒吧，我們才十八歲，結婚得等好幾年之後了。”米天翻著手機， “上次跟你說的事兒別忘了吭。”

    錢多想了想，昨天米天臨走前確實是說了什麽，“你重……重新……說一遍。”

    “就是過幾天我休息，咱倆一塊去電玩城。”

    “好！”錢都一口應下來。

    老周在副駕聽著，心頭似乎是放下了重擔，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都更沉重了些，司機在旁邊遞過去一根煙，兩人吞雲吐霧。

    任務結束已經是半下午，還是那個新隊長，依舊清冷驕傲，說話也帶著疏離，但變異獸沒了傷人的長齒，被困成粽子倒在地上，奮力扭動，精神十足，四五個人才摁住。

    老周收隊時還在感慨，這個隊長真夠厲害的！

    米天湊過去，“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有什麽好厲害的？！”

    “你個臭小子半路輟學，知道人家是哪兒的麽？最高學府來的，年紀輕輕就是副教授，要不是因為變異，這輩子的路都是坦途！”

    “且~”米天無所謂的聳肩，“不就是個讀書讀傻了的人，有什麽了不起。”

    回到大廈天色已經暗了，將動物送到實驗室，錢多收拾東西開著狩夜者的越野去教堂，心中帶著期許和驚慌，尤其是開在荒無人煙的小路時，他真是生怕會有人突然從車頂或者車底鑽出來，對著他的脖子或者腦門來上一下，畢竟電視裏的殺手都是這麽演的。

    再或者，直接搞個車禍？

    想到這兒車速瞬間慢了許多。

    走走停停，遇到特別黑暗的地方錢多都是盡量繞道，前後提防導致淩晨才到教堂。

    依舊黑暗，但月光明亮，給這個地方增加不少安全的錯覺。

    錢多不知道王一白會不會出現，在後勤出任務時沒發現周圍有人。

    作為目標，錢多又害怕又緊張，下車之後站在黑黢黢的焦土上不知道該做什麽，索性走來走去，扭扭腰抻抻腿，活像個大清早鍛煉的老大爺。

    月光灑在肩頭，寒意襲來，錢多打了個哆嗦。

    就這麽來來回回走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錢多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的時候，耳邊突然聽到一些細碎的聲音，心跳瘋狂，下意識蹲下，而後又火速站起，甚至張開雙臂，等待死神的到來。

    一隻烏鴉從天空飛下，似是嘲笑，發出清脆的聲音。

    “噶~噶~”

    錢多鬆了口氣，雙腿抖得厲害。

    就算是死了這麽多次，還是不能坦然接受，手腳發麻，錢多想挪動步子，結果剛往前邁出一步，就跪在地上。

    “太……太嚇人了……”錢多捂著胸口盤腿坐，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分散注意力。

    “莎莎~~”

    細碎的聲音再次傳入耳畔，錢多直接轉身就趴在地上，想了想又緩慢地坐起，在腦海中飛快旋轉著殺人的幾百種辦法，更是把死神係列在腦海中整體過了一遍，幸好這個地方沒有摩天輪也沒有廣告牌，同樣無電無水，總歸讓他在心理排除了不少。

    剩下的要麽是槍，要麽就是對方站出來跟自己麵對麵打一架。

    “莎莎~~~”

    錢多屏住呼吸，周圍幹淨平坦，完全沒有藏身之所，這次是真的有人來了。

    “哢~”

    錢多猛然意識到，這是拉槍栓的聲音，刹那間，整個人就直接躺倒在地，眼睜睜看著一道火光從頭頂快速飛過。

    係統還沒提示周圍有變異出沒，難道不是變異？或者有人從五百米開外打中了自己？

    屏住呼吸，錢多想賭一賭對方會不會過來看他。

    【周圍有人級S類變異出沒 請宿主獵殺】

    “莎莎~~”

    鞋踩在草地上的聲音很輕，足見對方的小心謹慎，但速度不慢，對剛剛的那一槍，他抱有極大的信心。

    錢多沒有閉眼，就是為了能夠在第一時間看到對方是誰。

    方堅誠走到錢多身邊半蹲下，臉上毫無表情，殺人對他來說雖不熟練卻越來越像像家常便飯，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有機會離開木屋，洗個澡吃頓飽飯，看著錢多睜大的雙眼，伸手想幫他把眼睛閉上，卻被一把抓住。

    “果然……是……是你！”錢多像是看到獵物般興奮，隻是沒持續三秒，一把輝映著月光的匕首衝著錢多脖頸而來。

    “甑~~”

    兵器之間的碰撞產生刺耳轟鳴，錢多看著手裏出現的匕首，沒來得及興奮，重量再次壓彎了手腕，讓他不得不雙手托拿。

    “你沒死？”方堅誠臉上滿是驚訝，緊握匕首的手臂微微顫抖，虎口裂開湧出鮮血，剛剛那一下他用了全力，可那把其貌不揚的刀不僅能擋住子彈，甚至能秒碎其他武器！

    如果這把刀隻是平常的刀刃的話。

    錢多拿著匕首有些艱難，“沒死……我躲……得過……子彈。”

    “嗬~”方堅誠表情放鬆了下，手中的刀化作煙塵消失，隻是在月光下什麽都看不出來，“是麽？要不要再來一次？”

    錢多看向周圍，並沒有王一白的身影，“有人……在……找你！”

    “我知道。”方堅誠右手掌心朝下，一股小小的旋風出現，漸漸凝聚成長約一米的狙 擊槍，隨後對準錢多的腦海，紅燈忽閃，錢多那張驚慌的臉出現在視野，莫名的快感衝擊血液，興奮至極。

    錢多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這不就是於燈的降級版本麽？不是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跟他重複的異能了麽？

    “你……聽我……說……是……王一白……主動……找我……做……做的交易……他在……找你。”

    方堅誠閉上一隻眼睛，“我知道。”

    “什……什麽？”錢多有點懵逼，他本以為搬出王一白最起碼他會冷靜下來，沒想到不為所動。

    方堅誠冷笑，“他是個叛徒，下場除了死而已，你嘛……普鬆大廈的人都沒有資格活著。”

    錢多很想解釋這一切都是假的，可他還沒來得及，拉栓聲便傳入耳膜。

    “砰”

    火花帶著美麗的直線飛出，在黑暗中極其耀眼。

    錢多是被人撲倒的，手中的匕首飛了出去，落在焦黑地麵，難辨位置。

    “小誠！”王一白站在方堅誠的對麵，“你別傻了！”

    再次拉栓，第二聲槍響震徹四方，錢多感覺耳膜都要裂開了，同時驚訝方堅誠的凶狠殘忍。

    王一白沒想到方堅誠會對自己動手，那一下躲得並不快，肩頭被打掉一塊肉，血流如注，讓本就髒爛破舊的上衣添了濃重。

    “你想殺我？”王一白半張著嘴，站在原地，任由血液奔湧，藏在發簾後的眼睛瞪得滾圓。

    方堅誠隻是抬了個眼，繼續瞄準，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五米，他想了想，換上了手槍，“叛徒的下場你是知道的，與其你被折磨致死，倒不如我來解決，也算是你我兄弟一場。”

    王一白大腦轟鳴，聽著方堅誠語氣隨意地說出這些話，愣在原地動彈不得，還是錢多擋在他麵前，目光炯炯。

    王一白不能死！他還沒說出幕後的人是誰，把還沒給於燈作證把他救出來，絕對不能死！

    方堅誠挑眉驚訝，“兄弟情深啊，反正你們都會死，正好一塊解決了。”

    “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王一白聲音虛弱，肩膀被打掉一大塊肉，血流如注，止都止不住，況且現在沒有任何止血的條件，他渾身哆嗦冷汗直冒，唇間的血色也在淡淡消失。

    錢多察覺到不對勁兒，轉身背對著方堅誠，“幕後……到底是……是誰……是誰陷害……於燈……是誰……殺了周利？……告訴……告訴我！”

    王一白緩緩跪在地上，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反倒是王一白聽到錢多的話，忍不住放下槍笑出聲，“你說什麽？誰殺了周利？”

    錢多抬頭看向他，“你……知道？”

    “當然。”方堅誠聳肩，臉上帶著自豪，“因為殺了周利的那個人就是我。”

    錢多還扶著王一白，聽到這話忍不住咬了牙。

    “那天我就埋伏在那兒，看到沒？”方堅誠指著錢多身後八百米開外的小樹林，這是附近的村民栽種的，四五年後就能賣錢，算是一筆收入，所以種得密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黑影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王哥躲在牆邊，他速度快，就在那兒等著錄視頻，不管是誰來，周利都會下手，這是計劃好的，隻要這段視頻到手，就能把那個人引過來。”方堅誠挺直脊背，說著他人生中第一次重大任務，“周利殺了人之後沒走，就在這兒，對，就是你們站著的地方等。”

    錢多神色清冷，緩緩站起身，“等誰？”

    “聽說是叫於燈，普鬆大廈的人，蛇鼠螻蟻，你應該認識，他還挺出名。”方堅誠往後退了五步，槍對準了錢多的腦袋，“當時他們的距離大概就是這樣，周利需要拖住於燈，但是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定好的死人，是他自己。”

    錢多表情漸漸舒緩，嘴角浮現出淡淡笑意，“所以……是……你殺了……周利？”

    方堅誠笑得誇張，“當然是我，不然誰能在這麽遠的距離射中他？哈哈哈~~這是老子開得最爽的兩槍。”

    成了！錢多鬆了口氣。

    方堅誠見他歎氣，“可惜你知道又有什麽用？我可以送你一程！”

    “方堅誠，你被捕了！”劣質喇叭擴音能力相當好，聲音又雜又大，加上趙毅氣勢衝天的怒喊，振聾發聵。

    空中搖擺著粉色花瓣，有著淡淡的粉嫩，隨著空中擺著帥氣姿勢的幾人緩緩降落逐漸散開，然後將方堅誠緩緩圍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