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坐在副駕，開車的是孫科。氣氛僵硬安靜，源源不斷的路燈在明滅閃過，轉瞬即逝，似是隻能存活幾秒鍾的精靈。

    “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孫科開口。

    確實有很多。錢多想起在盛天大廈17層的場景，孫科敲開了門，孤身一人，對高遊表示抱歉後讓烏鴉隊的人離開。

    寧南風和帽子是第一次見到孫科，驚訝之餘連疑惑都沒來得及發出。

    “沒……沒什麽。”錢多沒有多說話，能讓孫科親自到場，最起碼是能跟孫留平起平坐的人，或許比之更甚。

    孫科眉目舒展，“你很聰明。”

    多說多錯這個道理他錢多還是懂的。孫科雖然不是直屬上級，但很多事情他能左右，這種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需要我送你回家？”

    “不……不了……我打車。”錢多對莫名來的好意總是要多提防一些。

    孫科點頭，半路將他放下車。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一記電話響起，對方聲音低沉帶著不爽，“高遊怎麽樣了？”

    “首 長放心，高公子沒事。”

    “普鬆大廈怎麽樣我都不管，但居然動到我的乖孫頭上，你們想幹什麽？”

    孫科眉頭皺得厲害，麵上不爽但語氣依舊表現出敬意，“對此我們深感抱歉，至於其中緣由，高公子會跟您詳細講述。”

    “你什麽意思？”對方說話已經不似開始那般壓得住火氣。

    孫科燦然一笑，“您對普鬆大廈的支持我們銘記在心，對於組員的工作我會讓他們越過盛天大廈，給高公子帶來的不便我也會擇日登門致歉。”

    “嘟嘟嘟”

    隨著電話掛斷，孫科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中。

    高家……

    —

    錢多回到家在群裏將晚上的事情在群裏描述了一遍。

    小路：錢多打字比講話快多了。

    錢多：……

    樂福：孫科親自去的？

    錢多：是。

    趙夏：好家夥，深更半夜的，那娘炮倒是跑得勤快。

    趙尚：再亂說話，明天負重拉練。

    趙夏：……隱身！

    “嗡”

    手機收到另外一條消息，是果子發來的，對於晚上任務突然被打斷，他表示很驚訝，順帶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錢多也不好解釋，隻能告訴他等消息。

    轉天上班，錢多直接到了十四層，寧南風也在。

    “早～”錢多打招呼，然後開門見山，“任務……怎……麽辦？”

    寧南風背對著錢多正在整理資料，“變異可以繼續抓，但是不能跟高遊沾邊。”

    “可是……變異的……目的……保護高遊……如果……不靠近……他……根本……抓不到……變異。”

    寧南風鎖好文件櫃回身，他今天穿了身西裝，從正麵看書卷氣息很濃,但渾身散發的氣質又極具疏離感，讓人很難產生親近。

    “辦法總是想出來的，難道沒了高遊，變異就不抓了？”寧南風看錢多就像是看著學生，“現在要考慮的並不是這個。高遊在護著變異獸，而有其他人在護著高遊，這個任務能不能順利完成還不好說。”

    錢多算是明白為什麽昨天從盛天大廈出來後，於燈會是那種表情。

    兩人話還沒說幾句，門外傳來急促且清脆的高跟鞋聲，錢多和寧南風的視線看向門口，現在是早上八點不到，誰會穿著高跟鞋到十四層？

    孫晴出現在門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頭發還沒來得及整理，在腦後揉成一團，向來紅豔的唇此刻緊緊抿著，似是在整理心情，“寧隊，你們隊的帽子，死了。”

    普鬆大廈的十八層到二十三層是治療、手術、解剖、實驗一條龍，十八層至二十層是治療室，常年都有人，受傷的變異太多，經常床位不夠用；二十一層和二十二層是放屍體冷櫃的地方，不同的是二十一層是放置變異，而二十二層是人類。

    錢多腿有點發軟，昨天還活蹦亂跳的帽子，突然死了。

    孫晴依舊在前麵走路，向來挺直的身體此時卻帶著慌張，而寧南風，依舊麵無表情，藏在衣擺中的雙手指骨發白，泛著淡淡的青色。

    變異的停屍房沒有冷櫃，隻有一排排用來放屍體的鐵板，上麵鋪著薄薄的白布，淒涼冰冷，看的錢多心頭顫動。

    在其中一個放屍體的床上，有不規則的凸起，白色被浸染地血紅，周圍安靜，有順著鐵板低落的聲音，地下滿是血。

    “屍體慘烈，已經給樂福發消息讓她來辨認能量。”孫晴說話間微微弓背，雙手交互放在胸前，“確定要看麽？”

    寧南風點頭，錢多站在他旁邊咽了下口水。

    當白布掀開的刹那，寧南風發出一聲低吼，拳頭直直砸向鐵板，發出震耳欲聾的撞擊。

    錢多即便是極力控製自己，也避免不了的渾身發麻。

    “我們是在普鬆大廈門口發現的他，早上五點多的時候。”孫晴聲音有些顫抖，極力克製後才繼續說，“渾身都被重擊過，沒有一塊骨頭是好的，我檢查了，頭骨都碎了。”

    寧南風死死咬牙，原本清亮的雙眸泛上血絲，渾身緊繃到顫抖。

    腳步聲伴隨著喘息從門口傳來，樂福探頭，“怎麽了？”

    孫晴指著屍體，“在這兒。”

    樂福還未靠近，寧南風突然轉身衝出去，錢多快速跟進，在發現他是要到樓下時擋住了電梯口，“你……冷靜……一下！”

    “讓開！”寧南風咬牙怒吼，淡藍色能量不受控製地順著地板和牆壁蔓延。

    “你去找……高遊……也沒用……難道你……想殺了……他麽……我們一……一起想……辦法！”

    寧南風顯然不會相信錢多，雙眸逐漸變成藍色，許是能量作祟，四周溫度驟降，冷到人心裏，他雙手微抬，渾身漸漸扭曲出一股流動的藍色能量層，“我說，讓開！”

    錢多被他的變化驚到，但想到他的異能不過是限製，依然沒有讓開的打算，直到那些能量猶如一根根削尖的冰棱般刺過來。

    “噌噌噌”

    白色能量層圍繞著錢多，兩股力量碰撞發出強烈的空氣振動，發出不小的空氣爆炸。

    錢多被氣波衝擊，撞上身後的電梯門，喉頭一甜，嘔出一口血出來。

    “你幹什麽？”樂福急忙跑過來扶著錢多。

    寧南風對剛剛發生的事驚訝不已，從來沒有人的異能可以在自己的能量範圍內使用，“你……怎麽會？”

    孫晴見沒有危險才快步走過來，“寧隊，失去隊員這種事兒大家都表示心痛，但我還是勸你三思後行。”

    “寧隊……別衝動！”錢多起身，剛剛撞擊非常沉重，好在並沒有大礙，“我們……商量……商量。”

    “叮”

    電梯門打開，一股壓迫感讓錢多後背感到了千斤重，於燈像是小山般走出來，站在錢多身邊，“樂福，什麽情況？”

    “烏鴉隊的隊員在門口被殺……很慘。”樂福說話時有些鼻音。

    孫晴緊跟著，“我已經讓安全小組調取監控，你們都可以看看。”

    “不必了。”於燈看向寧南風，神色肅然，語氣嚴苛，“保護隊員也是隊長的責任，走。”

    樂福還想說什麽，可最後還是跟著於燈走了。

    “錢多，走啊。”樂福站在電梯裏。

    於燈看著錢多的後背，耐心等著。

    “你……你們先……走……我的……任務……還沒處理……好。”

    於燈毫不猶豫摁下樓層按鈕。

    孫晴歎口氣，麵對剛剛失控的寧南風，她心裏有幾分後怕的同時也無比興奮，原本以為隻是輔助類的異能竟然有那麽強大的攻擊性？這一點當初寧南風可沒交代。

    “寧隊……我們回……回去再……再說。”錢多說話還是有點不利索，喉頭的腥甜莫名激起食欲，讓他心裏有些慌張。

    二人回到14層時果子正在打掃衛生，看到二人後熱情的打招呼，在得知帽子的死訊後，無措地坐在沙發上發呆。

    “抱歉。”寧南風低聲說道。

    錢多搖頭，“要是……我……也會想……報仇的。”

    “那下一個會是我們麽？”果子緊張地問，他不是不難過，隻是沒有那麽難過，而在這股悲傷未湧起之前，恐懼便已經占據了所有的情緒。

    寧南風閉上眼睛，淡藍的瞳色恢複正常，“你住在大廈裏麵不用擔心，變異獸不會進來，隻要你不出去就沒事。接下來的這幾天，安靜呆著。”

    果子沒有點頭，這話讓他有些緊張，“隊長，你要幹什麽帶上我。”

    寧南風苦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去做點什麽。”

    錢多還沒明白他的意思，手機便震了下，隨後上麵發出的消息讓他的憤怒騰然爆發，“怎……怎麽會……這樣？媽的！”

    消息同樣也傳到寧南風和果子的手機中，房間充滿著壓抑，像是隨時會爆炸的死海。

    “為什麽會這樣？”果子不解出聲。

    寧南風臉上突然浮現出慘烈的微笑，彎著腰，笑得越來越張揚放肆，“怪物……哈哈哈～～怪物的死又有什麽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