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是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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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幅歲月靜好的場麵讓人不忍打擾,除了錢多。

    錢多湊過去,“小……姑娘?你……能……看到我……對不?”

    多多沒抬頭,奶聲奶氣的說,“不能!阿爸說不能!”

    “……你去……跟……你阿爸……說……他這是……在夢裏。”錢多促使著多多去警告於燈。

    多多搖頭拒絕,口齒不清的念叨,“看不見看不見。”

    “你去……跟……爸爸說……叔叔……給你糖……吃……好不好?”

    “不要!”

    錢多不知道怎麽哄孩子,一時間無語,現在的小孩兒這麽難哄的麽?

    多多似是有些害怕,衝著於燈跑過去,“阿爸。”

    “嗯?”

    “我怕。”

    於燈滿臉慈愛的抱起多多,“怕什麽呀?”

    多多把臉埋在於燈胸口不說話。

    “於燈!你……醒醒!”錢多聲嘶力竭,可惜除了把多多嚇得不行外,別的什麽作用都不起。

    “嬸子,今晚有篝火會,你們去不?”有人串門吆喝著這個消息,“就在陰廟前,去不去?”

    女人看了眼於燈,“當家的,你說呢?”

    於燈笑得寵溺,“去,帶著多多去玩一玩。”

    “呦,這事兒還得問呀,你倆這是要成一個人了唄。”

    女人紅著臉,“不要亂說,多多,走啦!跟媽媽去玩兒。”

    多多一把抱住於燈的脖頸,“不,我跟爸爸。”

    叫人的婦人約莫三十多歲,拿出一個糖塊哄著多多,“看看,這是什麽?”

    多多的臉立刻就變了,“媽媽,我要去。”

    錢多:……原來哄人也得真的拿出東西啊。

    等人走了之前,小院裏安靜下來,於燈借著不怎麽亮的光,一直在編製著什麽,錢多是沒有什麽力氣去大喊大叫了,就在旁邊這麽看著他,直到打起了哈欠。

    這到底要怎麽溝通?

    反正這個時候於燈看不到自己,錢多起身掄起胳膊,自己沒少被他揍,這個時候報仇不過分吧?說不好就直接把人打醒了呢!

    就在錢多掄圓了胳膊,準備個於燈來個大 逼鬥的時候,四目對視。

    “你……你能……看到我……對……不對?”錢多有點像是苦情戲的女主,激動的對著於燈大吼,可惜他再次把視線移走,剛剛的那一切不過是錯覺。

    於燈把編好的東西係在腰間,隨後起身離開了小院,錢多馬不停蹄的跟上,他是赤了一隻腳,踩在地上的感覺跟現實中沒什麽區別。

    不會是我在現實世界裏夢遊吧?錢多暗搓搓的想。

    於燈出門之後看了看周圍,隨後朝著另一個極其明亮的地方走去。錢多知道,那裏是另外一個神廟。

    那個地方特別白,不知道是哪裏弄來的乳白色岩石所建設,即便是錢多和柳傑在黑暗裏看,也被嚇了一跳。好在白色就是比黑色來的讓人安心,錢多心理上並不擔心。

    主要還是於燈在這裏,心裏莫名的就是覺得安全許多。

    於燈速度不快不慢,倒真的像是勞累一天的農民享受著愜意的晚上,自由自在,甚至錢多都跟著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通往白色神廟的路倒是不遠,可於燈走的極其彎彎繞繞,似是擔心被人看見,離開了直通的路,拐進各個人家,遇到人就打聲招呼,遇不到就黑著臉繼續走。

    錢多想罵人。

    主要是於燈走的路都是那種很紮腳的路,他單腳蹦躂更累。

    “小燈,去哪兒啊?”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坐在自家門口抽著旱煙,砸吧著嘴,摳著腳,美滋滋。

    “四叔,我去看看那裏有沒有能開荒的地。”於燈回答的極快。

    “咋?”

    於燈不好意思的撓頭,“這不是家裏想添口人,怕是不夠吃的。”

    四叔和錢多臉上同時出現“我懂我懂”的表情。

    “是滴哇,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不是說的玩,你繼續去看看,到時候我跟你嬸子也去幫你物色物色。”四叔露出大黃牙嘿嘿笑著。

    錢多還在想著自己要不晚上就不看著於燈了,省的打擾他,結果於燈微微側著身子,眼神隻是掃了一下,那股淩厲的氣勢就如同驚雷落在錢多的腦殼。

    “你真的……看不……看不見我?”錢多覺得不對勁。

    於燈自然不會回答他,自顧自的走著。

    錢多本來還比較愜意,這會兒倒是越來越緊張。自己剛剛掄起胳膊時可就是在他麵前,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假裝的,那自己豈不是白白給了他穿小鞋的理由?

    直行十分鍾就能走完的路,這會兒已經走了半個多小時,錢多不知怎麽回事兒,越走越困,幾乎就是走一步打一個瞌睡。

    “於燈……我好……好像要……走了!”錢多打個哈欠,伸手去拍於燈的後背,可是這次沒有越過他,而是直接拍了過去,發出“啪”的一聲。

    就在這時,於燈麵無表情的回頭,而錢多發現自己的胳膊漸漸的透明起來。

    “於燈!”錢多想去拉他,但是不可抗拒的睡意把他整個人席卷,連說話的機會都被剝奪,而後便是天旋地轉。

    --

    “醒醒。”

    錢多睜開眼睛,柳傑正在死命的搖動自己。

    “你終於醒了!你是不是夢遊?”柳傑受到極大的驚慌,此時見錢多無事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的後怕,自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可是一覺醒來,發現錢多沒了。

    那個瞬間,他幾乎把要把自己的腎上腺素分泌完了,要知道這裏可是死了無數人的地方,他們的血就在每家每戶的房間裏,還沒完全幹涸,一個人在這裏,又是天色漸黑,不精神失常隻能說內心強大。

    好在神廟裏發現了錢多的背包,於是才四處找人。

    錢多清醒,發現自己就躺在跟著於燈走的那條歪扭七八的小路上。

    果然是!!

    這是什麽,托夢麽?還是托一半的那種?

    “你怎麽了?”柳傑看錢多深思熟慮,一時間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錢多起身,恢複了麵無表情,他一時間在想著要不要讓柳傑離開這裏。

    柳傑其實是有這個打算,他難過了許久,可是難過沒用。他想通了,既然有人發了這個消息,就是說部門的人知道發生了什麽,那麽大概率遺體也被拉走了。

    他現在要去部門把家裏人的遺體要回來,甚至說村子所有人的遺體,他都會一個個帶回山頭,將他們安葬,“我要離開這裏,你呢?”

    錢多還在想於燈是不是真的看不到自己,柳傑的話把他拉出來,“不行!你……不是說……那……個人……會殺……了……所有……柳姓的……人麽?”

    “都是騙小孩的。”柳傑臉上擠不出微笑,“我得去把他們的遺體要回來。”

    錢多看著柳傑陷入沉思,聽來的話確實有神話性質,可是電視裏的不少人都是獨自離開然後死去,除非是把殺人的人給帶回來!

    “我……替你……找到……殺人凶手……你在……這兒……看著我……我夢遊!”錢多提出交換條件。

    柳傑搖頭,“你還沒我大呢,這個事兒警察肯定都有處理,我去找找他們。”

    “別去。”錢多一把拉住他,神思凝重,“我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死的……也……會……抓到……凶手……但是……我……需要時間。”

    柳傑本以為他是開玩笑,可是錢多認真的樣子讓他沉默,思慮許久點點頭。

    自己是在神廟被莫名的紮了腳,醒來時亦是在那裏,這讓錢多不由的把視線轉移到那裏去。

    於燈是真的看不到自己麽?他為什麽會心甘情願的留在那裏?

    錢多帶著問題回到漆黑的神廟。

    鞋襪還在,加之山風,已經幹了。

    “這個地方陰氣森森的。”柳傑忍不住說道,“怎麽會什麽都沒有?”

    錢多仔細回憶在“夢”中的一切,指著神廟的正中 央,“這裏……有個……泥塑,那裏有……幾幅……畫……上麵是……幾個孩子……在放牛。”

    柳傑看著錢多,好久都沒移動視線。

    “怎麽……怎麽了?”

    “你之前來過?你怎麽知道的那幅畫?”柳傑往後退了一步,一個突然能說出畫作和神明位置的人,一個見了血也不會害怕的人,還說自己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綜合綜合,這不就是凶手麽!

    錢多猜到他的驚慌,“我……夢到的。”

    柳傑:這聽起來更胡扯了好麽?!

    “你……現在……隻能……相信我。”錢多不想跟他廢話。

    等太陽落幕,柳傑才把自己勸說回來,如果錢多是殺人凶手沒必要留自己的命,不知道他是為什麽,但是一個包裏隨時帶著泡麵和辣椒醬的人,應該不是壞人。

    填飽肚子後,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對方。

    “你要做什麽麽?”柳傑問。

    錢多搖頭,“你們……村子裏……的……事兒……你……知道……多少?”

    “那可多了去了。”柳傑說起村子,眼睛映著篝火亮亮的,“我們村子其實才九十多年,目前也不過是經曆了兩三代人,現在想想,怕就是從應南村搬出來的。我們村子不信任何神鬼,自從可以上學,就把孩子都送出去了,隻是每個出去的人,都會轉上一圈回來,像是打不破的禁咒。”

    錢多靜靜聽著柳傑對家鄉的念叨。

    “我們從小就被教育與人為善,幾乎不可能與別人發生衝突我不知道是誰……”柳傑說到這兒泣不成聲。

    錢多默默遞過去一包抽紙。

    “你能告訴我你知道的麽?”柳傑眼睛通紅。

    “不能。”錢多說話極其明確,主要是他目前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他的目的不過是於燈,而於燈的目的,怕就是解決這裏發生的事情,所以提前說的這個話也不算是騙他。

    柳傑不敢多問,錢多的眼神莫名有一股子清冷和凶狠,最開始接觸他的時候,根本沒發現。

    他們坐在白色的神廟前,篝火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你知道……關於……神廟的……事兒……麽?”錢多打破尷尬。

    柳傑搖頭,“我們那裏的長輩從不說這些。”

    氣氛繼續沉默。

    錢多睡得足夠,這會兒倒是睡不著。

    柳傑看著篝火發呆,又是沉悶又是清脆的爆裂聲勾起他隱約的回憶,“不過我之前……”

    錢多靜靜聽著。

    “我之前因為生病來過這裏一次,那個時候我進去過這兩個廟。”柳傑說著回頭看了眼白色的神廟,即便是白色的,也有一種要吃掉自己的感覺,“在這裏好像是發生了些什麽。”

    錢多不說話,看著柳傑皺眉苦思。

    “我記得當時也有篝火,有幾個戴麵具的人,他們說著奇奇怪怪的話,圍著我跳舞。”柳傑說著,腦子裏傳進來幾聲“嘻嘻嘻”“哈哈哈”的幼 童笑聲,嚇得他冷汗直冒,不由把自己縮得緊實了些。

    錢多想了想,在“夢”裏,有人來叫多多和於燈媳婦去參加的那個篝火會,有篝火,有人,戴著麵具麽?錢多想不起來,那個時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於燈身上,周圍發生了什麽完全沒印象。

    柳傑腦子裏的笑聲響了一陣子就停了,可是記憶卻是越發深刻起來。

    那個時候自己在神廟裏玩了好久,一個人麽?又好像不是,那些清晰的笑聲實在是印象深刻,可是自己想不起來,一點點都想不起來那個人的麵孔。

    不是大人。

    是個孩子。

    “你在……想……什麽?”錢多開口,把柳傑嚇的一哆嗦,“沒事,沒事……就是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當時我被送到這裏來的時候,在神廟跟人玩過,可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錢多想了想,“你……仔細……想想。”

    柳傑苦笑,“實在是想不起來,就連這裏供奉的是誰我都想不起來。”

    錢多聽到這話瞳孔放大了一些,在神廟裏醒來時,自己也是看到過一個泥塑的“神明”,可是細細想想,卻一點都想不起來大小、麵容或者身姿。

    柳傑往篝火裏添了幾根柴火,“估計是哪個小朋友,我實在是記不起來了。”

    “你說……小朋友?”

    “是啊,應該是個小女孩兒,剛剛我腦子裏還有她笑的聲音呢。”柳傑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