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結束這天，相識的舉人相互攙扶著走出貢院，臉色蠟黃，一臉憔悴，原本斯文儒雅的形象被毀得一幹二淨。

    身子骨再差一些的舉人直接被士兵抬出來，動作嫻熟早已習以為常。

    時不時能聞到某些舉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屎臭味，他們這次手氣不好，考試抽到了臭號附近，離臭號越近的人身上的屎臭味越濃，哪怕換上新的衣袍也無濟於事，因為新的衣袍也早就被沾染了臭味。

    這樣的場景下，在一群打著晃兒出來的舉人中間，雲裳步伐沉穩，臉上不見絲毫疲憊就顯得格外突出。

    其他人紛紛向她投去驚愕的目光。

    很快眾舉人踏出貢院，外麵擠滿來接人的人，找人的同時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落在那抹格外精神的身影上。

    “哇，這位舉人老爺的體格子不錯啊！”

    “就是長相普通了點，穿著也普通，家境應該一般。”

    “未免也太精神了些，就算在裏麵睡九天也不會這麽有精氣神吧？”

    雲裳來到約定的巷口，老遠就看見易容過後的衛玄翎站在馬車旁，周圍沒有其他人。

    衛玄翎打量著麵前的姑娘，她精神飽滿的模樣讓他把到嘴邊的擔憂咽回去：“裳裳，我來接你回家。”

    雲裳笑了笑然後嫌棄的扯了扯衣袍：“快走吧！我先隻想好好泡個澡，太臭了！”

    “誰讓你非要找罪受。”衛玄翎哼唧一聲，傲嬌道，“九天沒見，你想沒想我？”

    “想了，我們邊走邊說行麽？”雲裳實在不想再忍受身上這股複雜的臭味，打消抱抱小可憐的想法。

    “行。”衛玄翎道。

    小伍從馬車後麵出來駕車。

    左繞右繞確定沒有人跟蹤後小伍才駕駛馬車回到別院。

    雲裳剛從馬車中出來進門，就看見院子裏站了一堆人。

    鍾達滿臉驚喜的走上前：“殿下，身體還好嗎？”

    “待會說。”雲裳繞過迎接她的眾人，快速往自己的寢房跑去。

    聞到從她身上傳出來的臭味，鍾達恍然大悟。

    —

    直到將全身上下仔仔細細洗幹淨，再換上幹淨的衣袍，雲裳才覺得自己是個人了。

    “翎翎，可以進來了。”

    門外的衛玄翎推開門走進來：“去飯堂？我讓廚房做了幾道你喜歡吃的菜，你看看還想吃點什麽。”

    雲裳的聲音從內廂傳出來：“現在不想吃東西。”

    片刻後出現衛玄翎麵前。

    衛玄翎不滿的眼神落在雲裳濕漉漉的墨發上：“又不擦頭發。”

    “我正要擦。”雲裳得意的揮了揮被她刻意藏在袖口中棉帕，“管家公，我聽話吧？”

    沒想到她在自己麵前越來越幼稚，衛玄翎上揚的嘴角滿是寵溺：“聽話，你最聽話了。”

    雲裳將之前的想法付之行動，走上前緊緊抱住衛玄翎：“舒服了。”

    “以後我們不要再分開這麽久了。”衛玄翎埋頭蹭了蹭她的肩膀。

    終於沒有那種落空的感覺了。

    “不分開。”雲裳感覺自己跟著小可憐學壞了，變得粘人了。

    兩人對接一下各自現在的情況後，確定計劃進行順利。

    來到前院大廳，雲裳跟鍾達他們簡單說了一下這九天自己的情況，然後提起正事：“收拾東西，今晚出城。”

    鍾達等人滿臉迫不及待：“好！等這天等好久了。”

    “終於要開始了！”

    亥時三刻。

    城牆上守夜的士兵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士兵長在房間裏睡得呼嚕連天。

    避開城內巡邏隊過來的時間，在夜色的遮掩下幾道暗器被人擲出，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陷入昏睡。

    確定安全後雲裳等人將城門打開一個通道，十幾車的糧食兵器被他們運出京城。

    雲裳道：“在瑄城等我。”

    鍾達糾結道：“殿下，要不我留下吧？我武功還是不錯。”

    放殿下一個人待在京城，他們沒辦法放心！

    雲裳冷漠拒絕，不耐煩的開始趕人：“不要，麻煩！快點走，我還要回去睡覺。”

    鍾達隻好率領隊伍前往離這裏最近的城池——瑄城。

    —

    放榜這天雲裳沒有親自去看，小伍很快帶回她中榜的消息。

    小伍道：“恭喜殿下高中會元，報喜的官兵已經前往西街，您得過去了。”

    已經易容成周茂的雲裳離開別院前往租賃的小院。

    “西街周府考生，嘉城白縣舉人周茂，此次高中熙元年會試會元，特來報喜！”

    報喜的隊伍中響起鞭炮聲、嗩呐聲、喜報聲，一路敲敲打打來到小院前，引得無數路人前來圍觀，，特別是在聽到高中會元後現場更是熱鬧非凡。

    “是會元老爺！咱們西街這次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天啊！我居然和會元老爺是鄰居！我家寶兒沾上會元老爺的書生氣，讀書肯定會變得厲害。”

    “哇！第一次離會元老爺這麽近！”

    ……

    打開木門，身著一襲普通長衫的雲裳出現在眾人眼前，人群中不乏有富貴人家，可是這一次談論她家室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喜樂停下，長相圓潤討喜的士兵走上前，笑眯眯的上前一拱手，對雲裳恭敬的問道：“請問您可是嘉城白縣周茂老爺？”

    雲裳：“嗯。”

    報喜士兵還是頭一次見高中會元後反應這麽平淡的人，不過他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立刻就調整好情緒，滿麵帶笑道：“恭喜周茂老爺、賀喜周茂老爺，您本次高中會試第一名！”

    雲裳：“多謝。”

    報喜士兵彎腰等待雲裳賜他賞銀，不過對本次的賞銀數量不報太多的期待。

    然而他等到的是雲裳關門的聲音。

    報喜士兵僵在原地：嗯？

    報喜這麽多次，他第一次碰到摳到連一文錢都不願意給的老爺！

    白跑一趟了！

    可惡！

    來看熱鬧的眾人也因為和想象的畫麵出入太大失望離開，這次沾不了喜氣了。

    會試過後就是殿試。

    —

    殿試這天，卯時。

    通過會試的三百多名貢士早早抵達宮門前，在禮部侍郎的帶領下進入皇宮，穿過千省廊，齊聚在承天門前。

    除了呼吸聲在場聽不見任何人說話的聲音，每位貢士都沉默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累了就小幅度活動一下。

    滿腦子想的都是本次殿試會出何考題，以及他們將要得以見天顏了。

    而他們站列的順序是按照會試名次排列。

    以左為尊，是以作為會元的雲裳站在左手第一個位置。

    麵容普通，氣質普通，看上去有些木楞。

    比起身旁的風光霽月的兩位，她的形象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一批禦林軍走到眾人麵前例行搜查，看他們是否夾帶危險物品。

    檢查完後，眾人繼續跟著禮部尚書穿過承天門。

    經過一係列規矩後，雲裳終於走進明黃色的大殿。

    殿內滿是肅穆的氣氛，行禮起身、聖旨宣讀完後，眾貢士依次入座。

    辰時到，殿試開始。

    當然雲裳全場都沒有跪過，全部糊弄過去。

    衛鄭陽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的視角讓他很容易看清楚下麵的情況。

    他最先看的是前三甲。

    衛鄭陽視線落在雲裳身上。

    這個會元長相過於普通，看起來沒有什麽優點，要是回答得好正好封他為狀元，探花肯定與他無緣。

    與此同時衛玄翎進宮調動所有暗棋，下達數道命令。

    讓他乖乖待在府裏等消息是不可能的。

    他要做裳裳最堅強最安全的後盾。

    殿試隻考一天，然而午時剛過雲裳就交卷，成為本場第一個交卷離開大殿的人。

    不過她還不能離宮也不能隨便亂走。

    等大多數貢士考完出來後雲裳才被允許離宮。

    走得太快又加上身上疏離的氣息，無聲拒絕準備上前攀談的貢士。

    —

    傳臚大典這天，子時。

    衛玄翎坐在書房的書案前，遙望窗外濃黑的夜色，毫無睡意。

    一想到天亮過後將要發生的事情他就焦躁不安，歎了不知道多少口氣。

    雲裳敲門進入：“還不睡？”

    “睡不著。”衛玄翎嘴角輕抿，“裳裳，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擔憂嗎？”

    雲裳走過去牽起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不要多想，乖乖聽我的就成，一切都會順利。”

    “沒有擔憂隻有期待，終於可以教訓衛鄭陽那狗東西。”

    “殿試那天我就想動手，隻是忍住了。”

    強製把小可憐送回寢房命他立刻睡覺後，雲裳才回房繼續睡覺。

    天色微微亮起，辰時。

    大殿外，文武百官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傳臚大典是很重要的日子，除特殊情況他們都必須得到場。

    而另一邊貢士們在禮部侍郎的帶領下剛剛穿過承天門。

    當雲裳一群人進入廣場時，立刻注意到立於丹墀之內兩側的文武百官，進來前已經被教過規矩的他們則分成兩隊站在百官之後。

    頃刻間禮樂響起。

    一係列冗長的規矩後，終於由鴻臚寺官宣布各位貢士的殿試結果。

    從現在開始他們是進士了。

    聽著一個個名次宣布，許多貢士緊張得渾身冒汗。

    二甲過後開始宣布一甲及第。

    “殿試一甲第一名周茂！”

    名次公布完畢後雲裳隨鴻臚寺官入殿。

    就在眾人等她跪下叩謝隆恩時，她倏地開口道：“衛鄭陽，終於見麵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