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

    雲裳爬上屋簷在衛玄翎身邊坐下，兩人中間擺著一張桌案，她將手中的溫酒遞給他：“睡不著嗎？”

    “待會喝。”衛玄翎將酒壺放在桌案上，單手托著下顎看向雲裳，“有點睡不著，可能是中午睡太久了。”

    雲裳雙手撐在兩邊，雙腿打直，隨意晃了晃：“感覺你今天情緒不對，要說說嗎？”

    片刻後衛玄翎才開口：“裳裳，明天一切就結束了。”

    “嗯。”雲裳伸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衛鄭陽不值得你傷心。”

    聽她這樣說衛玄翎眼神變得更加沉重。

    雲裳敏銳的察覺到了。

    事情好像有點嚴重啊！

    拿起酒壺給他：“喝一口，我沒有讀心術。”

    衛玄翎無奈的笑了笑，又被她可愛到了，仰頭看著高懸的明月眼神漸漸清明，心中有了決定：“如果我並不像你以為的那樣純良，我欺騙了你，裳裳，你會原諒我嗎？”

    他都不敢看她。

    不管衛玄翎欺騙了自己什麽，雲裳都不可能放手，她板著臉故作嚴肅道：“先說說。”

    衛玄翎拿起酒壺猛喝一口，依舊望著明月不敢去看雲裳，猶豫再三緩緩開口：“其實……我並不在意衛鄭陽的死活，可以說如果我不是他的兒子我會親手殺了他。”

    “之前那些猶豫善良都是我裝出來的，沒有人會不喜歡善良的人，為了得到你的喜歡我故意裝作善良，其實我是個惡毒的人。”

    一旦開口，發現其實並不想想象中的那樣難言。

    “不僅是我體內的毒，早在我十歲那年衛鄭陽就對我下死手了。”

    “那一夜我記得很清楚，他跟我娘吵架，吵得很凶，動手扇了我娘一巴掌，我年少氣盛衝上去想要保護娘，卻被他一腳踹開，胸口肋骨裂開兩根，娘為了保護我被他踹了五腳，肚子裏剛滿兩個月的孩子死在他腳下，鮮血流了一地，看見鮮血後他沒有立刻叫太醫，而是將宮裏的宮女太監全部處死，娘被活生生疼暈過去。”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被他一一處決，而我也差點淹死在禦花園的荷花池中。”

    “我不敢跟娘說差點死掉的事情，因為那夜之後娘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她也無法再生育，我不想讓她擔心，本想著等長大就想辦法讓她假死出宮。”

    “可是……沒過多久娘自殺了。”

    衛玄翎眼眶泛起淚花，聲音也變得哽咽：“真的，要不是因為我體內有一半的骨血是來自衛鄭陽，我就算拚死也要把他殺了。”

    雲裳換個位置坐下將他抱住，輕輕扶摸他的腦袋：“哪裏惡毒了？我家翎翎明明這麽善良，要是換做我，我會把衛鄭陽抽皮扒筋！要說惡毒我才是好麽？翎翎，我喜歡的不是你的善良，是你整個人，不管你是什麽樣的品質都改變不了我對你的喜歡，明白嗎？”

    半晌後衛玄翎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肩膀：“裳裳，你真好。”

    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雲裳伸手拂去他眼角的淚花：“明天讓你踹回來，你想怎麽弄他就怎麽弄，別傷心了啊！我可喜歡你了，最喜歡你了。”

    “嗯，我也最喜歡裳裳了。”

    須臾間酒勁上來，衛玄翎小臉紅起來，雙手捧臉望著明月發出傻笑聲：“裳裳，嘿嘿。”

    “嗯？”雲裳偏頭看他。

    真好看。

    我的。

    衛玄翎伸直食指放在嘴邊：“噓，我悄悄告訴你，其實我中午做了個夢。”

    “什麽夢？”雲裳淺笑。

    “夢見我小時候了，小時候娘帶我進宮去看慧姨，說慧姨懷小寶寶了，嘿嘿。”衛玄翎不好意思捂住臉，笑聲越來越傻。

    雲裳將他被夜風吹亂的碎發別於耳後：“又傻笑什麽？”

    衛玄翎放下雙手，露出一臉神秘的表情，小聲說道：“娘說慧姨的小寶寶是我未來的妻子，妻子哦！陪我一輩子的那種！我才不會向他那樣做個壞爹，我會好好對待妻子，好好照顧孩子，我會很愛很愛他們。”

    雲裳這才意識到衛玄翎口中的慧姨是原主娘，立即道：“叫什麽姨？是娘。”

    衛玄翎愣了一下，像是在理解她的話：“裳裳是慧姨的小寶寶，慧姨是裳裳的娘，裳裳是我的妻子，所以慧姨是…娘！嗯！是娘，是咱娘！”

    雲裳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真可愛。”

    醉酒的小可憐真是太可愛了！

    每次都這麽可愛！

    軟兮兮的，一副好欺負的模樣。

    衛玄翎沒有完全醉，邏輯還在線，滿臉嘚瑟的笑容：“裳裳，我們是命定的緣分！娃娃親呢！”

    臉上每個毛孔好像都在說“我很開心”。

    “要是咱娘知道我倆在一起了，肯定會高興！”

    雲裳道：“兩位娘親都會很高興。”

    “高興、高興、嘿嘿！”衛玄翎傻笑著舔了舔唇瓣。

    雲裳眼神一暗：“翎翎。”

    “嗯？”

    “我想親你。”

    衛玄翎噘嘴，啪嘰一聲將唇瓣印上去，含糊著說道：“給你，隨便親親。”

    等兩人從屋簷上下來時，嘴巴已經腫得沒眼看。

    —

    翌日，約定的決戰日。

    在皇宮等待三日，衛鄭陽沒有等到五名將軍率兵前來救駕，甚至連半個人影子都沒有見到，他深知就算其他三名將軍背叛他，拒絕前來救駕，吳敬和緒弘也絕對不會背叛他，他倆都沒有帶兵前來救駕隻能說明出事了。

    想到雲裳的陰險手段，衛玄翎認為自己擔心三天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軍隊被華雲裳各個擊破。

    最壞的情況出現。

    最讓衛鄭陽氣憤的是哪怕早就料到這種情況，可他還是隻能選擇發出兵符，沒有其他選擇。

    劈裏嘩啦！

    想到這，衛玄翎一手將目之所及的玉器全部摔碎，怒氣難消。

    三日不曾好好休息過的他，眼睛紅得嚇人，渾身散發著濃烈的煞氣。

    寢殿裏麵沒有太監宮女伺候，僅僅三天的時間衛鄭陽已經砍掉上千個太監宮女的腦袋。

    “什麽時辰？”

    “啟稟陛下，辰時三刻。”寢殿外，新上任的太監首領瑟瑟發抖，強穩住聲音回道。

    沒有宣宮女進來伺候，衛鄭陽將跟隨自己大半輩子的盔甲一一穿好，用錦帕一遍遍擦拭九環大刀。

    加上宮裏的禦林軍、城外的三萬親兵和護城士兵，他手裏能拿出的人馬也就四萬人，麵對邊關的三十萬大軍勝算微乎其微，更別提華雲裳現在手裏不止三十萬。

    可是以為這樣他就輸了嗎？

    有一點，華雲裳永遠比不上他！

    巳時三刻。

    京城城門外，大軍壓境。

    雲裳一襲火紅盔甲，騎著戰馬位於大軍最前麵，衛玄翎一襲黑色盔甲跟她並肩而立。

    衛鄭陽站在城牆上望著兩人，握住刀柄的右手漸漸用力。

    雲裳騎馬上前揚聲道：“衛鄭陽，送你份大禮。”

    鍾達父子緊隨其後，手裏提著五個黑布，當雲裳話音落下便將黑布扔在地上。

    五個腦袋滾落到地上，泥土混著已經幹涸的鮮血汙了他們的麵容，但是不影響衛鄭陽認出他們的身份。

    正是前來救駕的五名將軍。

    衛鄭陽咬牙指責道：“華雲裳，你言而無信！明明約好三日後進攻，怎麽可以提前動手？”

    雖然知道這些是廢話，可他還是想逞逞口頭上的威風，畢竟現在也隻能逞逞口頭上的威風。

    “聽不懂人話？我的原話是衛鄭陽，我給你三日的時間調兵，三日後我會率領三十萬大軍進攻京城。”麵對指責，雲裳淡淡的說道，“我哪一點言而無信了？我的確是在今天進攻京城，也隻帶了邊關三十萬大軍，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諾過不會對你的軍隊動手。”

    “要怪隻能怪你太蠢！”

    衛鄭陽啞口無言，恨不得衝上去撕了她這張利嘴。

    慧兒怎麽會有這麽伶牙俐齒的女兒！

    “華雲裳，你以為你贏了嗎？”

    雲裳：“很顯然。”

    衛鄭陽放肆大笑，雙手大開道：“別忘了朕手上還有一城的百姓，十幾萬人的性命，你殺朕的士兵一個，朕就殺百姓一雙！等你攻進來，迎接你的將是一座死城！”

    “比狠毒，你遠遠比不上朕！”

    空間獸咋舌：“畜生不如啊！”

    若是第一個世界，以裳裳完全沒有人性的狀態，就算她親自動手屠城眼睛都會不帶眨一下。

    還跟她比狠毒？

    笑死獸了。

    雲裳沒有空理會空間獸的吐槽，搖了搖頭看向衛鄭陽，清醇冷冽的聲音傳出：“衛鄭陽，你是真的愚蠢至極，每次給你下個套你都往裏麵鑽，要是想殺你，我三天前就可以辦到，為什麽留你一命你到現在都還沒有想通嗎？”

    衛鄭陽臉色青黑不說話。

    “當初你造反，血染京城一次，為了壓下流言，血染京城第二次，十幾年來你早已民心盡失，留你性命到今日，就是想當著幾十萬人的麵告訴你，就算是當皇帝你也永遠比不上我爹，你是個徹底的失敗者！”

    “我要讓你在數萬咒罵中死去！”

    雲裳聲量雖稱不上高，但擲地有聲，震得她身後的三十萬大軍氣勢熏天。

    “死！”

    “死！”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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