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輦來到玉芙宮門前，林煙看著眼前的宮匾，心神恍然。

    明明不過幾日光景，於自己而言，卻足足轉了一世，那麽長，那麽渺茫。

    直至見到淑妃，她還是記憶裏麵溫婉恬靜的模樣。

    “給貴妃娘娘請安。”

    淑妃見林煙突然造訪，心中疑惑，別說穎貴妃這樣盛寵一時的人，就是那些低微嬪妃，也鮮少有人來玉芙宮造訪。

    不過也是應當，她既無權利也無恩寵，在這宮中仿若一個透明人。

    林煙見她表情淡淡的，並無親近之意，也不惱。反倒上前親自將她扶起，熟絡道：“本宮跟淑妃妹妹之間，本就不用這樣客氣。”

    因平日很少待客，玉芙宮的宮人們也頗有幾分手忙腳亂。

    見此淑妃的臉上染上一絲愧色，解釋說道：“臣妾這很少有人過來，宮人們都懈怠了，還請貴妃娘娘休要怪罪。”

    林煙擺手，不甚在意，她今日前來，可不單單就是為了喝這口茶水的。

    “不必講這些虛禮，你與本宮本就是自幼相識，原本就是自己人，不用糾結於這些細枝末節。”

    淑妃向來性子冷清，身邊並無親厚之人，聽林煙說這話，弄不明白她今日前來的目的。

    “臣妾本就喜靜，平日裏也從不插手宮中的任何事，隻要能居這一處苟延殘喘也就是了，從未有過別的心思。”

    林煙從她的臉上看出悲涼，和有點不近人情的冷漠，這是在告訴自己不必拉攏，她並沒有打算趟這渾水。

    可前世，她分明就是投入皇後陣營，雖說並未做過什麽，但也算參與這後宮的風雲。

    林煙嘴角掛上一絲淺笑，她果然是被皇後牽製住了。

    淑妃默不作聲。

    不是她不願與林煙親近，其實林煙同她的長姐關係甚好，但她終究無法將她當成自己人。

    一入宮門深似海。

    這朱紅城牆，琉璃黃瓦擋住了她的心，而她的心，在入宮那一刻起早已經死了。

    林煙同她寒暄，似是想起什麽，緩聲道：“淑妃妹妹你終日待在這玉芙宮中不願出去，外麵好玩的有趣的事也傳不到你的耳朵裏。”

    “就是今日，本宮聽那些宮人說，珣親王馬上就要回京了，淑妃妹妹可有聽聞？想那時未出閣的時候，咱們還在將軍府見過，當真是好俊俏的兒郎。”

    淑妃神情一怔，吐出來的語氣更是清冷，“穎貴妃在皇上身邊伺候，可要多謹言慎行，若是讓皇上知道穎貴妃您公然議論別的男子，恐怕會不高興。”

    林煙見她語氣驟冷，除了眼中的片刻躲閃和疏離，並沒有表現出異樣。

    但是她不知道，就算是再高超的掩飾，那一瞬間的情緒仍然遮不住，也逃不過林煙的眼睛。

    果然，林煙幾乎可以斷定，之前的宮中密聞是真的，淑妃，真的心係珣親王。

    她掩麵輕笑，緊接著道：“不過隻是玩笑話，本宮同淑妃妹妹自幼一起長大，不過是說些尋常的往事，皇上又怎麽怎會怪罪呢？”

    “不過這入宮之後呀，本宮都覺得整個人的心境都變得不同了，那時候無憂無慮，什麽都不用想，可如今身在牢籠卻身不由己，那些珍視的東西，早已不在了。”

    淑妃手中的茶杯一晃，發出碰撞的聲音。

    珍視的東西……

    她看向林煙，眼中有探究和防備，並未搭話。

    林煙也端起茶杯，並沒有入口，隻是轉著把玩。

    她眼神觀察著淑妃麵上的情緒變化，然後薄唇微張開口。

    “不過這一次珣親王可是領旨進宮，說是皇上要給指正妃了，不知道他是否有心上人呢？”

    “倒也稀奇，珣親王這樣豐神俊朗，又有偉岸功績，後院卻多年空無一人。如今是轉了性子不成，竟然開始選正妃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是好福氣。”

    她麵上滿是不解，看見了淑妃低斂下的眸子裏，包含著太多東西，有震驚，失望，更多的是嘲諷。

    淑妃感覺心髒陣陣抽痛，疼的她喘不過氣來，他真的要娶妻了嗎？

    她麵上嘴角流露一絲嘲弄的笑，不然呢，為了她終身不娶嗎？她何德何能……

    淑妃沒了力氣，虛聲開口，“穎貴妃回吧，臣妾身子不適，就不留您了。”

    林煙見她微躬著身子，臉色有些慘白，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她瞧見了那隱晦起來的慌亂，也能看出她備受打擊。

    不急於一時，想要讓淑妃心甘情願的跟著自己，定然是要徐徐圖之，急不得。

    林煙起身來，見著麵前情緒不明的女子，明明那樣柔弱，可是卻有那樣的勇氣。

    甚至要比她更有勇氣，去麵對自己的心。

    心死才是真正的死亡，她何嚐不是一個已經死過的人，對麵前人談不上可憐，隻能留下期盼，願她所成。

    這後宮之中，誰又有資格說誰一聲可憐，不過都是可憐人罷了。

    愛而不得，總好過心灰意冷……

    “那本宮便回了，淑妃妹妹好好歇息。”

    說著，林煙便眾星捧月地離開了玉芙宮。

    走出宮宇，林煙臉上不見半分悲切，微挑的唇角掩飾了她眼中淡淡的悲傷。

    以前不好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她淡淡地想著，轉頭便去了內務府。

    內務府上下，聽說穎貴妃要親自來查看，所有人忙的團團轉。

    見識了林煙的犀利手段，沒人再敢忤逆她的意思。

    這些宮人最會審時度勢，林煙此時在後宮風頭無兩，當然得小心伺候著。

    香凝扶著林煙踏進內務府大門，抬眼間。

    宮人們跪倒在地，皆低眉順眼。

    身旁有宮人抬來樟木太師椅，鋪好軟墊，又端來茶水點心，服侍林煙坐下。

    林煙擺手，繞過這些跪在地上的人，坐在椅子上開口吩咐，“把已經備出來的單子，拿來給本宮核對。”

    “是。”

    管事的宮人不敢耽擱半分，忙起身去找。

    待處理的差不多，天色也漸黑。

    林煙回瑤華宮之際，正逢剛到宮前的宗政越。

    她走下轎輦，恭敬行禮，壓下心中莫名而起的煩躁。

    “臣妾給皇上請安。”

    還未跪地，宗政越上前虛扶。

    林煙也不客氣，直接就順勢起身來。

    宗政越見她精神不濟，開口道：“夜裏露水重，愛妃怎麽這個時候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