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越端了一側的茶盞，等待著珣親王的回答。

    靜默片刻，珣親王又跪了下去。

    “後宮之事，臣弟無權置喙。淑貴妃......也犯了太多錯，臣弟更是無顏再麵對皇兄。夫子曾經教導，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臣弟有幸能得皇兄恩赦，卻難逃活罪。懇請皇兄恩準臣弟前往邊境，守我大宗皇朝邊境，永不回京城。”

    東窗事發，宗政越也想過會是這樣的局麵。

    隻是一個女子而已，他絕不會因此而將他們的兄弟情義拋下。

    宗政越再次將珣親王扶起，沉聲道：“朕如今隻有你一個同胞兄弟，你與朕的情誼不是旁人可以比的。好了，不要多想了，回你的王府休養幾日再來請安。”

    “皇兄......”

    珣親王身子已經有些顫抖，隻是仍是有些堅持。

    不管是身為兄弟，還是身為臣子，他這麽做都有違人倫禮法，怎麽有臉在留京城。

    “去吧。”宗政越抬了抬下巴，語氣溫和，卻不容質疑。

    “臣弟，告退。”

    珣親王俯身離開，隻是身形頹喪，哪裏還有以往的神氣與威風？

    大雨依舊磅礴，將皇宮衝刷得幹淨，但是內在的汙穢與陰暗，卻是如何都衝不淨的。

    瑤華宮中，香淇與香源走進，行禮道：“娘娘，香囊的主人已經尋到了，而且奴婢們還查到了些其他東西。”

    林煙眸色暗了暗，湯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苦得要命的藥汁，冷聲道：“說。”

    香淇上前一步低聲道：“香囊的刺繡與香粉講究，也算是有跡可循，奴婢查到了鍾粹宮的宮女芬兒身上，將其帶往了慎刑司。

    芬兒從頭到尾都咬死了瑛嬪娘娘，隻是奴婢查了她的來曆，她與玉芙宮的大宮女蓉兒有些關係，這芬兒一開始便是蓉兒撥給鍾粹宮的。

    另內務府一事也查清了，奴婢按照娘娘的意思重查了賬本，最後查出是副總管李奎所為。這人也是膽大包天，竟將幾十萬兩都藏於自己房中的屋頂之上。”

    說著頓了頓，又道：“內務府總管說太後清查內務府之前淑貴妃曾經去過，想要查賬被他回絕了。”

    “又與她有關係。”

    林煙目光隱晦，更多的卻是失望。

    內務府之前是淑貴妃掌控，李奎貪汙一事她不會不知。

    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動靜，偏偏自己接手，便被太後捅了出來，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林煙原以為，這件事隻是太後想為蘇婉造勢，才故意惡心自己的。

    卻沒想到背後遞刀子的竟是還是淑貴妃。

    難道她就不怕蘇婉真的入宮得勢，太後會放棄對她的庇佑嗎？

    林煙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憤恨居多，還是悲哀失望更盛了。

    之前遭遇種種不順時，她不是沒有疑心過淑貴妃，隻因念著與青樺的情誼，再加上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願意去細想。

    事到如今，林煙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她自認待淑貴妃不薄，後者不受皇上恩寵時，自己明裏暗裏幫襯她，家裏送進來的好東西，玉芙宮那邊也是頭一份。

    淑貴妃對自己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要如此屢次迫害自己？

    林煙心緒難平，泛著冷意的眸子卻堅定。

    她幹脆利落地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冷聲吩咐：“香凝，去差人請青樺入宮，就說本宮與她聚聚。”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放過李青沫，她要讓淑貴妃為曾經做下的惡付出代價！

    李青樺與自己的情誼卻做不得假，林煙總歸要顧念青樺和鎮國公的顏麵，先知會她一聲。

    過了晌午，李青樺才到瑤華宮。

    見到林煙，李青樺麵上便止不住笑意，卻仍記得規矩：“給娘娘請安，娘娘萬安。”

    “快起來，你我之間無需這般客氣，過來坐。”林煙親自上前將她扶起，拉著到一側坐下。

    李青樺並未入座，隻是將手中盒子放上：“這是帶給皇長子的，一些民間的小玩意兒。”

    香凝機靈地搬了一個凳子，李青樺這才坐下。

    她雖是將軍，但到底比不過貴妃。

    宮裏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林煙，她可不想因為兩人是閨中密友，一時不重規矩，便讓好姐妹落人口舌。

    林煙怎會看不出這些？主動靠近了李青樺，緊緊握了握她的手：“青樺，我此次喚你來，是為了淑貴妃的事情。”

    她並未自稱本宮，也是不想與李青樺生疏了姐妹情分。

    同時也是告訴李青樺，這件事情太過嚴重，她不可能輕易姑息。

    李青樺麵容一僵，轉而又釋然開來。

    她知曉，遲早會有這麽一日。

    林煙示意香凝三人，三人會意，俯身退下。

    房中清淨後，林煙便將所有事情一並與她說了，包括自己身體裏的毒，與淑貴妃的嫌疑。

    得知自己的妹妹竟然不止一次害林煙，甚至幾度危及性命，李青樺的臉逐漸變得煞白。

    半晌站起，對著林煙跪下：“貴妃娘娘，一年前李家便與淑貴妃斷絕了來往。淑貴妃所為與李家並無幹係。

    淑貴妃做出這麽多蠢事，臣代她向娘娘賠罪。臣知曉淑妃娘娘罪無可赦，娘娘如何發落都可。隻是她終究是臣的妹妹，求貴妃娘娘開恩，饒了她的性命，也好保全鎮國公府的顏麵。”

    誰曾想那個性情溫柔的妹妹，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

    李青樺的提議雖然有私心在，但是也有道理。

    這些罪若都是真的，淑貴妃隻能被賜死，到時候鎮國公府也會跟著受牽連。

    如今朝堂，還不能離了鎮國公。

    林煙看著李青樺，百般感慨：“進宮之前，你我親如姐妹，你這一聲臣，倒是生分了。”

    李青樺抬頭看向她，唇邊扯著一抹笑意：“方才與娘娘說話的是鎮國公之女，是淑貴妃的姐姐，而並非是與娘娘自幼相伴，情同姐妹的李青樺。”

    林煙抿著唇畔，半晌噗嗤一笑，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著。

    “如今你真是不了得了，方才舉止真是分毫不差，都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隻知舞刀弄劍的李青樺了，莫非是因要嫁入我們家而苦練過？”

    被她調侃著，李青樺兩頰一紅，心下也是鬆了口氣，軟聲回道：“都是做娘的人了，你就別取笑我了。對了，皇長子可醒著，這麽久了，我可都沒見過他呢。”

    林煙含笑點頭，喚著香凝將宗時曜帶來。

    李青樺愛不釋手，還不忘反過來調笑她：“若是被爹娘知曉了，必定是要羨慕我的。娘前些日子還與我說起你，說皇上寵得你愈發驕縱了，娘生怕你在宮中有什麽行差踏錯，總是擔憂你。”

    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宮裏傷林煙最深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想起自己上次在家的“失誤”，林煙兩頰也有些泛紅。

    “你回去告訴母親，我在宮中一切都好。”

    “我會的。”

    離宮之時，李青樺拉著林煙的手，一字一句地囑咐：“別讓淑貴妃一錯再錯下去，隻要...留著她的一條性命即可。”<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