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七看向朝她傳遞消息的張雨，久久沒有說話。

    她這般模樣看得張雨心裏有些沒底，她摒著呼吸，連氣都不敢大聲喘，就怕蘇小七萬一生出什麽想法來。

    其實在來回過話之後她就後悔了。

    她想起爺在進考場前可是叮囑過讓她多看顧著一些主子，以免她性起胡鬧吃了虧。

    許是爺太了解主子，竟是猜得分毫不差。

    所以張雨心虛了，她在想一會兒若是主子生出什麽想法來，她是遵從還是不遵從？

    不遵從是不可能的，她既然叫蘇小七一聲主子，隻要她的命令跟他們背後的主子沒有衝突，那便是一定要聽從的。

    張雨低下頭去，但這樣終究是徒勞的，她越怕什麽，蘇小七就給她來什麽。她凝視著張雨片刻後，溫聲道：“那個偷兒現在哪裏？”

    “與黃元翔說完話後已經從後門出去了。”張雨說話時很小心，不敢給蘇小七透出太多信息來。

    蘇小七斜睥她一眼，眼中帶著洞若觀火的了然。

    別以為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想騙她，未免太天真了。

    “你放心我什麽都不做，你們去做。”蘇小七緩緩地道。

    張雨鬆了一口氣，緊張的心神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隻要主子不動，要他們怎麽動都行。

    蘇小七將她招過來，附耳一番叮囑。

    張雨聽得連連驚歎，然後顫抖著雙手給蘇小七豎了一個大拇指。

    她決定了，得罪誰都不要得罪主子的強。

    她陰起人來，根本不講江湖規矩。

    不過她喜歡，誰讓那人不長眼，連他們家主子都敢得罪。

    蘇小七出了主意後，就坐著靜靜地休息，期間還讓張雨出去買了吃的回來。

    兩人吃飽喝足後，隔間的人終於舍得回去了。

    蘇小七也隨即登車離開。

    她並沒有去國公府，而是回了帽兒胡同的宅子。

    剛回去，那邊就聽到張雷傳來消息。

    說是那個偷兒的大本營找到了，在他住處翻出了很多當朝大官府中的一些珍藏。

    他引著官府的人查了過去，現在那偷兒已經被抓，東西也全都抄沒。

    那偷兒被官府的人抓走之前還央人去找過黃元翔和劉元明。

    但兩人都覺得他事情沒辦好，壓根不願意管他，還裝作根本不認識的樣子。

    “這就放棄了啊？”蘇小七有些意外，她以為黃元翔用過人家，至少也會為他做些什麽，結果他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狠心一些。

    “抓人的是順天府尹，他那膽子哪裏敢出麵。”張雨雖然討厭那偷兒，但也瞧不起像黃元翔這樣用的時候提溜人家。

    用過之後就像扔爛抹布一樣把人放棄的人，沒擔當！

    “主子，聽說那個偷兒的身份不簡單。”張雨想著張雷說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打實告訴了蘇小七。

    蘇小七心頭一驚，疑惑地道：“怎麽不簡單？”她以為那偷兒也是京城哪個大官家的子弟。

    結果張雨告訴她，他符合的不簡單不在於他出身有多好，而是他的偷技神乎其神，也偷了不少的東西。

    但他本人的日子卻過得極其貧窮，經常飽一餐餓一餐。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他並不是為了自己過上好日子才出手偷東西。

    而是為了養活他身後的那群孩子。

    “孩子？”蘇小七心頭“砰”地顫抖了一下。

    她想到了乞丐團，想到了喜鵲，小毅，還有那個被原主坑了，她從未見過的小澤。

    “照你這樣說，他算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一個願意放棄自己生活的優越而去無私幫助別人的人，他應該也沒有多壞吧。

    蘇小七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她突然後悔用那樣的手段坑他了。

    如果早就知道的話，她應該不會這樣做，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他會死嗎？”蘇小七心情有些沉重。

    “大概不會，他在八角街那一帶是出了名的偷兒，不止一次進過監牢，估計他早就習慣了。”張雨不甚在意。

    她與蘇小七的想法不同。

    在她眼裏，這個世界上做好事的人多得去了。

    未必見得每個人都有好的結局。

    所以不管那個偷兒的心有多好，做了多少好事，他們現在都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時候，至於別的，暫時不提也罷。

    蘇小七沒有辦法說服張雨，隻好暫時放下不管，到最後才憋出一句話：“明天我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看看那些被偷兒幫助過的人。

    翌日，天色陰沉，雲層很厚，三月的天雖然已經不冷，但也不見得暖和，蘇小七裹得厚厚的，坐著馬車去了位於外城的胡子巷。

    它位於城西邊廣寧門附近，這一帶聚集的人流極為複雜，三教九流。

    胡子巷極為狹窄，馬車開巷口的時候便進不去了。

    蘇小七隻好下來步行。

    巷子原本還算寬，兩邊是一些小院落的院門。

    木門看上去是上了年歲的，斑駁不堪，黑漆紅漆都在脫落，有些門頭上還長著厚厚的苔蘚。

    木門旁邊亂搭亂建的現象很嚴重，又有人堆放著一些廢舊的家具和柴草，把一條路擠得隻能容下三兩人並列的小路。

    地勢低窪，間或還有好些坑洞，裏麵積了一些汙水，旁邊有幾塊被磨得光滑的石頭。

    腳一踩上，還有些打滑。

    蘇小七與張雨互相扶持著才走穩。

    “主子，還是讓奴婢進去把人叫出來吧。”張雨皺著眉頭。

    心裏有些暗暗責怪張雷，昨日傳消息回來的時候不把話說清楚，看看這路有多爛，主子怎麽能來這樣的地方。

    要出了什麽事，爺回來還不把他們活剮了。

    蘇小七看著已經走了一半的小路，搖了搖頭。

    根據指點，那偷兒住的地方就在前麵不遠處種著一棵大槐樹的院子裏。

    蘇小七快走幾步，便來到了院子門口。

    門開著，裏麵亂七八糟，還沒走近，就是一股惡臭，熏得她差點沒吐了。

    站在門口緩和了好半晌才敲了敲院門，邁過門檻往裏麵去。

    院子不大，也就二十幾個平方，一些稻草，破布和柴草堆得亂七八糟，裏麵有兩間屋子，一間門被踢壞了，一眼看去是空的。

    另一間門開著，傳出來的隻有哭聲。

    蘇小七走到門口，發現裏麵的人三三兩兩地抱在一起痛哭，根本無人注意到她們已經進來了。

    她蹙了蹙眉，聽到有人邊哭邊嚎：“嗚嗚嗚，小靳哥哥被抓走了，我們以後怎麽辦？”

    “小靳哥哥，嗚嗚……”

    蘇小七聽得心頭微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