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吃回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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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家傲從前在方州衛視主持的《對話典籍》欄目,是以邀請名人嘉賓現場訪談的形式、專門解讀中國古典文學名作的文化類專欄。每半月播出一期,每期時長三十分鍾;首播是在隔周周日下午的一點整,在首播三天之後的周四上午十點整,還有一次重播。
於古典文學方麵浸淫頗深的餘家傲,打造起這檔欄目可謂盡心竭力,起初他隻是主持人,負責撰寫欄目文案,並親自出鏡與應邀嘉賓現場進行對話;由於節目質量很有保證,得到台裏相關領導的首肯,一段時間後他又拿下了這個欄目的製片人職位。
此後,包括演播室的背景、擺設以及服裝、化妝、道具,餘家傲本人都要親自部署指點。
《對話典籍》雖然由於內容陽春白雪,導致收視率方麵不敵台裏那些大眾娛樂性質的文化欄目,但因節目整體水準還算過硬,在方州以及國家級的廣電係統的欄目評獎活動中,都拿過大小獎項。為此,餘家傲也被列入了方州衛視的金牌主持人、製片人陣容。
但是,《對話典籍》的“硬傷”:曲高和寡,收視率低迷,在後來的時間裏還是越來越給欄目本身造成了致命的損害。再加上互聯網的興起,視頻網站以及手機視頻的做大,對整個電視行業都構成了嚴重的衝擊。方州衛視作為其中一員,自然也難逃盛極而衰的命運。
在台裏的經營、廣告收入銳減,運行成本又不斷上升的大背景下,方州衛視被迫縮減頻道,除保留衛星頻道以及四個地播頻道之外,共裁撤了三個地播頻道以及二十幾個收視率低迷的欄目,當然也就包括相應的裁員。
不幸的是,《對話典籍》就在裁撤的行列內,曾經的金牌主持人、製片人餘家傲,與其傾盡心血打造的欄目一道,無奈地下崗了。
由於餘家傲本人入職方州衛視的時候,就是簽的聘任製合同,所以對下崗的境遇並無太多爭議——電視台也算仁至義盡,對該批被裁員的職工做出了不同檔次的一次性經濟補償,餘家傲拿到的補償款為五萬元人民幣,並且還多領了三個月的薪水。
盡管如此,年輕氣盛的餘家傲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不單單是因為電視台對他的人員裁撤,更因為在他眼中的古典傳統文化竟然遭受如此冷遇。酷愛中國古典文學的他,當即決定不再謀求新的工作單位,而是匹馬單槍創立一個古風文創工作室,準備在相同的道路上幹出一番事業來。
畢業於廣電專業院校的餘家傲,自小學初中起就在家庭的熏陶下,業餘學習中國畫和書法,且頗有心得;大學期間,他又課外攻讀了中國古典建築、雕塑藝術。所以說,建立一個文創工作室並非心血來潮,而是經過了一番市場前景論證後的有的放矢。
當時,遠在外地的他的父母,在相當程度上是支持兒子創業的,唯一遇到的些許阻力,來自於已經成為自己妻子的陳曉彤。
按照餘家傲對陳曉彤的了解,這個嬌妻是極為看重丈夫曾經的電視台主持人製片人身份的,隻是因為行業裁員潮的大勢所趨,才無奈地接受了這一不無殘酷的現實。但在陳曉彤的心底,還是希望才華橫溢的丈夫能夠重新選擇一家單位上班——獨力單幹一間工作室,未知的風險畢竟太大了。
擇業的目標,就包括妻子曾經的追求者、富二代董事長白耀庭把持的赫赫有名的上市公司天隆娛樂。隻不過,心高氣傲的方州衛視下崗者,想也未想就拒而絕之了。
——我特麽就算是要飯,也不可能要到情敵白公子哥的地盤上去!此乃當時餘家傲的真實心境。好在已為人妻的陳曉彤還算知趣,該動議淺嚐輒止,從此被束之高閣。
不僅這般,漂亮的歌舞團嬌妻還鐵下心來,開始全力支持他這個做丈夫的新事業。那時候,他們的兒子餘歸舟已差不多快滿周歲,此前在電視台的工作,壓力並不大,作息時間也相對寬鬆得很,家務方麵,餘家傲還是能騰出手來給予妻子一定的幫助的。
可自從草創了“漁家傲·古風”文創工作室,一切都要白手起家,且要麵對複雜的商業市場,剛入行的文創師自然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室上,家務便基本撒手不管了。
除了包攬家務,經濟上同樣要給創業的丈夫大開綠燈。所以,餘家傲能夠在工作室業務方麵大手筆投入數十萬元,絕對與妻子無條件的堅定支助密不可分。正是由於這個緣故,年輕的文創師才發誓、一定要給明事理的妻子以真誠豐厚的回報。
遺憾的是,正所謂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六七,雄心勃勃招來同好胖貓王茂實、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的文創師,接下來的時間裏遠沒有實現計劃中的諸多既定目標,甚至接連遭遇滑鐵盧,帶著他和胖貓設計的一係列文創品,逐漸滑向了窮途末路。
在此創業期間,曾經是方州衛視一員的餘家傲,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倚靠電視台的資源,替自己的文創品開辟幫助之路——明擺著,他就是被方州衛視踢出來的,憋著一口氣再就業的文創師,期待著有朝一日東山再起後、可以向老東家宣示力量。又怎麽可能功成名就之前就去向老東家求助呢!君子是不屑於食嗟來之食的。
但這個不屑於食嗟來之食,在此刻,忽然一下變了味道。
胖助理王茂實剛才的一番慫恿,驀地點燃了昔日方州衛視職工餘家傲的希望燈火——人窮誌短,馬瘦毛長,山窮水盡疑無路之際,去趟一趟老東家的門路,未必不是新的救命稻草。
方州衛視的日子顯然也不好過,但瘦死的駱駝總歸比馬大,據他所知,調整後的衛星頻道和地播頻道,仍有相當數量的與文化類沾邊的大小欄目,自己旗下的文創產品,終究可以尋找適當的角度(包括惠而不費的廣告軟文),登上電視拓展銷路。
畢竟,去職方州衛視之後,餘家傲仍然保持了原來在台裏的部分人脈資源,其中不乏如今在關鍵崗位上擁有話語權的中層主管。
他興致勃勃地打開了手機,從剛才電話通話以及微信通話的記錄上,指指點點著給自己的胖助理看:
“胖貓你來看,剛才幫我聯絡的幾個人,這個是綜藝頻道的製片人,這個是新聞中心的骨幹編輯,這個,現在是台裏直屬廣告公司的欄目承包者——都是在各自的領域內說了算的實力派人物,跟我的私人關係都相當瓷實。”
明白老板用意的胖貓,一雙眼睛也亮了起來,頻頻朝對方豎起大拇指:“牛,太牛了,這樣的資源不拿來好好用,真的是暴殄天物。”
聽到這番恭維,餘家傲的神情反倒露出了幾絲落寞,近乎自言自語地自嘲道:“想不到我餘家傲,也要吃回頭草了。”
“回頭草怎麽了?回頭草也是自力更生憑本事吃,又不是吃軟飯!”胖胖的王茂實說到此處,臉上忽然又露出了詭秘的笑容:“老板,實話實說,你豔福當真不淺,就咱那老板娘暴露的身材——”
話音未落,斯文的大文創師早已驚覺:剛才這廝就色眯眯地再度對陳曉彤的走光評頭品足,現在越發蹬鼻子上臉了!氣急敗壞之下,餘家傲抓起案頭的一盞殘茶,直潑了過去。
被潑了個滿頭淋漓的胖助理,兀自嗬嗬地奸笑著,狼狽逃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