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不是第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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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漸深了,書房院子裏裏外外都安靜下來,連夏夜的蟲也識趣地閉了嘴。

    商夏站在窗邊,清風拂過長發,燭光月光交融,照在她身上。

    她滿麵風霜,渾身冷意,唇邊掛著一抹淺淡而冷酷的笑。

    “賣首飾嘛,還能賣什麽?難不成賣她的一身風騷?”

    “你!你這個逆女!”

    商仁氣的鼻孔掀開,額頭上青筋暴凸,臉上神色也黑如鍋底。

    有她這麽對父親說話的嗎?

    “父親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還是非要我說出來?”

    商夏聲音冷厲,一雙犀利敏銳的眸中滿含著諷刺。

    商仁這才意識到,她說的不是氣話,而是意有所指。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都說了是賣,您還非要問我賣什麽?”

    商仁有一瞬間的怔愣,緊接著,渾身冒出一股子的怒氣。

    “你說!我倒要看看你說她賣什麽?”

    商仁粗著嗓子,一副今天不把這事兒說清楚,絕不善罷甘休的氣勢。

    商夏點點頭,神色淡淡看了父親一樣,再無任何顧忌。

    “賣自己那一手伺候男人的本事啊!”

    商夏的聲音低了下來,輕緩如流水,而那流水中的殺傷力,卻好似蓄積了千年的力量,從高處猛然砸落,卷起千層驚浪,拍碎無數岸灘。

    “你敢信口開河!”

    商仁咬著嘴唇,將嘴皮都咬破了。

    他不信。

    亓鳳美這麽多年,一顆心全部撲在他身上,要說亓鳳美貪財,他信。

    但要是說亓鳳美一大把年紀了還去做那種事情,他不信。

    商夏對於她父親的反應並不意外。

    若非今日到了這份兒上,她也不會揭穿亓鳳美的這件醜事,畢竟,這事關她父親的顏麵。

    商夏明白,對像她父親這樣的人來說,顏麵有時候比性命還更重要。

    這種事情,誰揭穿對誰沒好處。

    可她父親非要問,她就讓他腦子好好清醒清醒。

    商夏沒回商仁的話。

    她抬起腳步,往門口走了兩步,一雙冷定的眸子淡淡掃向早已雙腿發軟、麵色慘白的尤孔。

    “尤管家,你說呢,有沒有這種事兒啊?”

    商夏臉上掛著笑,尤孔卻覺得大小姐比地獄的冷麵閻王還要可怕。

    “這……這……”尤孔腦子已成了一片漿糊,轉不動了。

    “說!到底有沒有?”商夏厲聲怒斥,隻嚇得尤孔魂飛魄散。

    他再也扛不住壓力。

    “有。”

    尤孔“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商仁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隻覺得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身體左右搖晃了兩下,呼吸也紊亂了。

    商夏輕輕伸出一隻手,扶住商仁。

    她手很纖細,卻有著很大的力道。

    商夏將父親扶到一旁的榻上,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商仁許久沒緩過神來……

    商夏也就坐在一旁,不再開口,尤孔跪在地上,汗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窗外清風不住地往書房裏吹,卻依然無法吹散裏麵的低沉壓抑。

    許久,商夏才重新開了口。

    “父親貴為天幽國丞相,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連這點事情都扛不住?早知如此,女兒就不告訴您這些了……”

    商夏這話很緩和,沒帶任何語氣。

    商仁不禁抬起頭來,重新看向自己的這個女兒,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好像隻剩下這個女兒了。

    可他還是難以置信,亓鳳美竟然能夠背著他做出那種事情來。

    商仁的目光轉向門口,看著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尤孔。

    尤孔小心翼翼地抬頭瞅了一眼,隻見丞相大人滿麵陰沉,不由得再次低下頭,連額頭都碰到了地麵。

    “你給我說清楚,夫人到底背著我和誰苟且?有多長時間了,現在是否還在來往?”

    商仁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厲聲質問尤孔。

    一想到他的管家竟然知道這種事情,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他就感到了一種深刻的背叛。

    “回老爺,夫……夫人先後有……有過多位情夫……”

    商仁險些又被氣暈過去。

    亓鳳美這水性楊花的賤人,竟然給他戴了這麽多綠帽子。

    商仁眯起眼睛,滿麵怒色:“挨個挨個地說。”

    尤孔想到亓鳳美現在已沒有了相府掌家大權,也就不再替亓鳳美隱瞞。

    “夫人的第一位情夫,是夫人的青梅竹馬,那男的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沒錢娶夫人,後來走南闖北,發了橫財,就回來找夫人。夫人見他有了錢,就一直和他有勾攪,也從他那裏得到了不少錢財資助。”

    “相府裏的錢還不夠她花的?”

    商仁臉部肌肉都在抖動。

    這女人還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回老爺,夫人當初隻是府裏的一個小妾,並無掌家大權,那時候夫人每月十兩銀子的月錢,並不夠夫人奢侈的開銷,正是因為有了這青梅竹馬的情夫在財物方麵的支持,夫人才有了資本在這府裏收買人,甚至有了底氣對付已過世的大夫人。”

    “還有呢?”

    商仁的臉色已是青白交加,十分難看。

    “夫人的第二個情夫,是一個四處流浪的江湖騙子,他身上沒錢,夫人反倒是經常給他錢,他……他教夫人一些……一些床上功夫……”

    商仁眼睛都血紅了。

    尤孔見此,也不敢多說亓鳳美的第二個情夫了。

    “第三個,是……是……一個白麵小生,夫人說是相爺隻喜歡揉捏腿腳,不喜歡房事,大概是……是腎虛……中氣不足……”

    商仁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哐咚”一聲,又揮起手臂,將桌上筆墨全都打翻了。

    “賤人!”

    他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又目光陰沉地盯著尤孔。

    “這些事情你知道得如此清楚,為什麽卻從不上報?”

    尤孔連忙就磕起了頭,一邊磕頭,一邊帶著哭腔說道:“老爺明鑒啊!不是老奴不報,而是老奴實在不敢說啊!夫人是什麽樣的性格老爺也知道,老奴隻是一個下人,怎敢在老爺麵前挑撥說夫人的不是?”

    商仁抓起翻倒在桌上的茶杯,朝著尤孔狠狠砸了過去。

    尤孔也不敢躲,隻低垂著頭跪在原地,腦袋被砸了一個很大的包。

    卻在這時,商夏清清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第四個呢?”

    尤孔滿臉驚駭,頭也不敢抬。

    “老……老奴不知……”

    “第四個不是你嗎,尤管家?”商夏語氣很輕,卻猶如驚雷在平地炸開。

    尤孔使勁兒地搖頭:“不,不是老奴……”

    他的神情卻出賣了他。

    商仁氣得一頭栽倒在榻上,好在,沒暈過去。

    “繼母為了讓你支持她在這府中立足,為了讓你利用自己相府管家的身份和地位給她行事方便,並對父親的行蹤通風報信,她不是時常約你到屋中談事兒嗎?”

    尤孔又猛地磕起頭來,大小姐太可怕了,竟然什麽都知道。

    “大小姐明鑒。”尤孔哭著說道,“夫人是想過勾引我,可我從來也沒有答應啊!有一次,夫人把衣服都脫了,老奴嚇得渾身冷汗,就跑了啊!”

    商仁氣得從榻上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他一腳將尤孔踹倒在地上,氣勢洶洶衝出院子,直往亓鳳美的徽美苑而去。

    商夏則拍拍身上衣服,到街上抓鼠去了。

    **

    第二日清早,商洲等四人前來報到。

    商華神色奇怪地走進院子,一邊走,一邊抓著雞窩頭念念叨叨的。

    “昨夜我怎麽聽到這邊院兒裏有殺豬的叫聲,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我也聽到了。”商耀連忙就接過話頭,“據說是徽美苑的夫人挨了打,好像說是她把什麽貴重東西拿去賣了,相爺大發雷霆,把她給打了。”

    “什麽?商仁把亓鳳美給打了?這可是稀奇事啊!”

    商華捋著胡須,不住地點頭。

    他抬眸看了眼剛吃完早飯的商夏,臉上笑嗬嗬的,這事兒和這丫頭沒關係?

    “亓鳳美賣的什麽東西啊?讓你們相爺這麽生氣?”

    “好像是什麽首飾,估計是宮裏禦賜的,要麽就是祖上傳下來的,現在大小姐管了家,夫人沒法克扣下人們的月錢了,可不就得賣東西,誰知道賣了不該賣的……”

    “我可是聽到了一群殺豬的叫聲。”

    “徽美苑的人都挨了打,說是她們幫著夫人一起賣東西……今早我還聽到有個丫頭在說她的一個在徽美苑幹活的好朋友冤枉呢……”

    商華和商耀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熱火朝天。

    商夏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才走過來。

    “叔公,今日你負責給新招的護衛們授課,就講九州地理誌。”

    商夏直接就是安排任務,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小陽,你負責把基本的熱身運動教給他們,並且,監督他們每日跑三十圈起步。”

    商陽脊背挺直了起來,一雙眼睛炯炯發亮。

    小陽,大小姐叫他小陽……

    他其實,比大小姐還要大兩三歲呢。

    但他知道大小姐這麽叫他的含義,小陽,也就如同小洲,代表大小姐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商陽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連忙說了聲“是”。

    商夏對商陽點了點頭,這才看向一旁的商洲。

    “把大家這個月的月錢先發下去,從下個月開始,就每月初一發。”

    “是,姐。”

    商耀見大家都有了任務,就他一人沒有,連忙舉起了手。

    “大小姐,我呢?”

    “繼續打掃院子。”商夏聲音冷沉地吩咐。

    “啊?”他還是打掃院子?

    “有意見?”商夏挑了挑眉梢,冷眸看向他。

    “沒……”商耀扁了扁嘴,他總覺得大小姐對他有意見,好像不太喜歡他的樣子。

    就在這時,商洲把一個五十兩的銀元寶放到了商耀手裏。

    商耀立馬就喜笑顏開,幹勁十足了。

    每月有這麽多月錢,打掃院子他也樂意啊!

    有誰打掃院子工錢這麽多的?

    院兒門口,一個身影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

    “大小姐,晉王殿下來了,正在廳堂裏和相爺敘話,說是要退二小姐的婚,向您求親。”

    尤孔是真有些佩服大小姐,別人得罪了晉王是死無全屍,而大小姐得罪了晉王,晉王卻想娶。

    商夏抬眸看去,隻見尤孔臉色憔悴,目光也有些渙散。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貓,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惹惱了主人。

    她父親沒處置尤孔,這是不想引起人無端的猜測。

    “就說我不在。”商夏回了一句。

    尤孔神色為難:“相爺讓您務必過去,晉王殿下帶著兵來的……”

    商夏冷笑一聲,這狗男人軟的不成,打算來硬的了?

    好!那就碰一碰誰的拳頭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