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帝城的弟子們前往棲鳳峽的這一日下午。
    君無邪也動身前往大夏皇朝了。
    他並非隻身前去。
    他帶著琴棋書畫四神侍，還有他的九個親傳弟子——君夜、君冷兒、君念兒、君婉兒、君綾兒，君白、君臨、君遠、君奈。
    琴棋書畫四神侍，如今已初入帝境。
    九大親傳弟子，雖然並未到帝境，但境界最低者都已準帝巔峰了。
    其中有幾人更是無限接近帝境。
    帶他們前往大夏皇朝，是考慮到需要人手。
    總不能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身邊總得有人去解決一些瑣事才行。
    他們都是來自下麵世界的人，並不違反永恒大世界各道統之間約定的規則。
    離開月帝城之前，君無邪改變了容貌，也用八九玄功之力，為琴棋書畫和九個親傳改形換貌。
    在解決大夏的問題之前，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否則，可能會給大夏皇朝帶來不可預估的災難。
    大夏皇朝已是風雨飄搖，再經不起強大的勢力衝擊了。
    大夏如今麵臨的敵人已經夠多了。
    一個即將崩塌的有著悠久曆史底蘊的皇朝，必然有無數豺狼環伺。
    不知道有多少的對手，等著大夏崩塌，從中獲得好處。
    他對大夏的曆史了解甚少。
    隻有在月帝宮的時候，聊起大夏時，了解些簡單的信息。
    但是，瑤兒心裏想幫助大夏，說明大夏曾經是個不錯的皇朝，皇室之人沒有什麽問題。
    他們曾經參與過對抗黑暗，並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守護元始諸天，大夏是出過力的，扛起了肩上的責任的。
    ……
    進入大夏邊界時，他看到許多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百姓。
    有的百姓因饑餓瘦得隻剩骨頭了。
    距離邊疆城池不遠的地方，有大量的流民，拖家帶口流浪。
    有的流民抱著餓死的孩子不肯鬆手，雙目呆滯，一點光亮都沒有。
    “大夏的邊境怎麽是這般模樣……”
    親傳大弟子君夜心情有些沉重。
    “不是每個皇朝的子民都能如少主建立的皇朝那樣，人們安居樂業，生活富足，都能有資源修煉，有吃不完的靈米。”
    書癡卿顏微微歎息，“任何一個即將走向崩塌的皇朝，百姓都不可能過得好。”
    君夜沉默。
    是啊，這是一個即將崩塌的皇朝。
    他來自下界，從下界一路到混元。
    經曆了師尊扶持與建立的每個皇朝，每個盛世。
    兩相對比，心理衝擊實在太大了。
    這時，前方傳來騷亂聲與哭求聲，以及冷漠的嗬斥聲。
    他們已經到了邊疆城池前，距離城門不遠了。
    就看到城門前，有著許多的難民，正在哀求著讓守城的士兵放他們進去。
    守城的士兵非但不放行，態度十分惡劣，甚至直接對部分難民進行毆打。
    “住手！”
    君夜上前，冷峻的臉上帶著怒火，“你們怎麽能這麽對待自己皇朝的百姓！
    看看他們，身體如此孱弱，活著本就艱難，你們竟然還毆打他們！
    真是一點王法都沒有了嗎？
    你們大夏的律法，準許你們無故毆打百姓嗎？”
    “你是哪兒來的，管到我們頭上來了！”
    一個兵長上前兩步，冷冷打量君夜，“這群難民，若是放入城內，出了什麽問題，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你將他們趕走便是了，何須毆打？”
    君夜冷冷說道，“想必大夏皇朝的律法，對待這般毆打難民之人，也是會嚴懲的吧！”
    “律法？你跟我講律法！
    你以為，還是許多年前嗎？
    皇朝的律法早就不管用了，誰還在乎什麽狗屁律法？
    不如你去都城問問小皇帝，你看他的律法能不能管到這裏！
    他自身都難保了，還律法。
    你難道不知道，小皇帝的皇令，隻怕連都城都出不了，哈哈哈！
    不要說拿律法來壓我，就算是小皇帝親至，又能奈我何？
    你問問我們將軍，給小皇帝麵子嗎？
    都多少年沒發軍餉了，不如你幫小皇帝把我們的軍餉發了？”
    兵長說完，對著被打得蜷縮在地上的難民腦袋就是一腳踩下去。
    “爹爹！”
    一個十來歲饑瘦孩童，哭喊著撲到蜷縮在地上的父親身上，試圖用自己瘦弱的身軀為自己的父親擋下那隻踩下來的腳。
    “混賬！”
    君夜本來打算勸走這些難民，將他們的傷治好，便罷了。
    沒想到，自己的話反而激起了這個兵長的凶性。
    這一腳要是踩實了，以這難民的身體強度，還不得直接腦漿迸裂？
    他怒了。
    一聲冷喝，音波席卷。
    雖然已經非常克製了，但那個兵長頓時被震飛了出去，四周的士兵一並飛了好幾丈遠。
    落地之後，半天爬不起來。
    那兵長最嚴重，摔在地上大口吐血。
    “你！大膽，你敢在這裏對我們動手，找死！”
    那兵長抹了抹血沫子，發出怒吼。
    頓時，城內衝出一隊身穿甲胄的士兵，還有一個小將領。
    “修行者？
    就算你是修行者，跑到這裏來撒野，打傷我的人，今天也難逃一死！
    給我拿下！”
    他一聲令下，士兵們蜂擁而上，要將君夜圍起來。
    “跪下！”
    君夜一聲冷喝，微略釋放些許威壓。
    衝來的士兵與那小將領，隻覺得如同大嶽壓身，齊齊跪在了地上，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
    來自眼前之人的威壓，令他們心生恐懼，神魂戰栗，臉上終於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明白自己踢到鐵板了。
    君夜沒有理會他們，轉身將那個難民與小孩扶了起來。
    父子倆隻覺得一股暖暖的力量從救了自己的恩人手裏流入體內。
    傷勢瞬間恢複，一身的疲憊與無力感一掃而空。
    “仙人大恩，請受我們父子一拜！”
    難民父子倆回過神來，急忙跪了下去。
    “不必如此。”
    君夜將他們扶起。
    此時，四周的難民皆用希冀的目光望來。
    君夜感受到了，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
    他們原本絕望無助的眼睛裏麵有了光芒。
    是那種在絕境之中看到了一線希望的光芒。
    突然之間，一向麵容冷峻的君夜，鼻子一酸。
    這一刻，他似乎體會到了，明白了，當年在下界的時候，師尊何以有那樣的勇氣與信念，一往無前登上黑暗大陸，獨對無窮無盡的黑暗生靈。
    “你們跟我走，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
    君夜對難民們說道。
    難民們想了想，很快做出了決定。
    在人生最絕望的時候，突然出現這麽一個人。
    選擇相信他，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他是實力強大的仙人，總不會害自己，完全沒有必要。
    “我們願意跟著仙人走！”
    周邊大量的難民都湧了過來。
    跪在地上的小將領，看到這一幕，心裏十分的慌張。
    此人到底要做什麽？
    是要將這些難民都帶入城中嗎？
    但是很快，他懸著的心放了下去。
    他看到那個人，帶著難民離開了這裏。
    ……
    君夜帶著難民走了數百丈，與君無邪他們會合。
    他正要說什麽，君無邪打斷了他，“為師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說到這裏，他看向親傳弟子們，“交給你們一個任務。
    你們現在去周邊區域，將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的百姓聚集起來，然後帶到為師身邊。
    為師在那邊山脈口等你們。”
    他指向遠方的綿延的山脈。
    “是！”
    九大親傳弟子立刻行動了起來。
    “諸位，跟我走，我保證你們可以吃飽，不再餓肚子。”
    他帶著難民們向著山脈走去。
    人們雖然不知道仙人的師尊為什麽要帶著自己去山脈口，但還是選擇了跟隨。
    反正不去也要餓死，去了還有一線生機。
    大量的難民，浩浩蕩蕩跟著他前行。
    逐漸消失在了守城士兵的視線裏。
    那個小將領，此時才感覺到鎮壓在身上的可怕威壓消失，連滾帶爬，衝入城內。
    他要將此事稟報上去！
    ……
    半途中，很多的難民體力不支。
    他們饑餓太久了，靠草根樹皮果腹，甚至吃白泥充饑。
    到了後麵，草根樹皮都吃光了。
    大山裏草木多，但有凶殘的野獸，根本不敢靠近。
    君無邪散出些許血氣，如光雨灑落，覆蓋每個難民。
    人們隻覺得渾身暖洋洋，就像是一股力量注入了身體。
    所有的疲憊感一掃而空，體力瞬間恢複。
    “謝仙人，謝過仙人！”
    人們滿臉感激，眼眶含淚。
    眼前的這些仙人，是來上天派人拯救自己這些可憐人的嗎？
    隨後，君無邪大袖一卷，裹帶著他們，頃刻間來到山脈口。
    “你們暫且在此休息，等待其他人來會合。”
    “好。”
    一個老者從人群裏走了出來，“仙人，您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裏啊。
    這山脈之中有許多會修行的野獸，我們平日都不敢靠近的……”
    君無邪在人群裏掃視了一眼。
    神念覆蓋而過，確定這裏麵沒有喬裝的居心叵測的人，這才說道：“帶你們入深山，開辟一塊淨土，供你們暫時居住。
    此地位於邊疆，並不太平。
    尤其是皇朝風雨飄搖之際。
    若隻是讓你們填飽肚子，你們隻怕也會遭遇刀兵之禍。”
    “仙人大恩，我們沒齒不忘！”
    老人激動得老淚縱橫，今天真的遇到拯救自己的好人了！
    其他人亦是如此，一個勁的感謝。
    “忍饑挨餓的日子，你們過了多久了？”
    君無邪詢問，正好可以從在絕境中掙紮的最底層的百姓這裏了解大夏皇朝情況。
    “多久了……”
    老人思索起來，眼裏漸漸的有了一抹回憶之色。
    從其眼裏可以看出，他的回憶裏麵應該是有美好的。
    隻是美好已逝，不知從何時起，隻剩苦難了……
    “開始吃不飽，是從神宗曆一千六百一十幾年開始的。
    在那之前，我們還是可以吃飽穿暖的。
    神宗之前，我們大夏皇朝雖然式微，但是百姓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我們大夏曾經無比的輝煌鼎盛過。
    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聽祖輩口口相傳，以及史書記載，大夏沒落，是從英宗掌權第一千四百四十九年開始。
    那是我們大夏皇朝命運的轉折點，就那一次折了氣運……”
    “老人家還讀皇朝曆史啊。”
    “仙人見笑了。
    我們大夏皇朝，其他不說，識字率還是很高的。
    即便是到了現在，各鄉鎮都有不少社學、私塾。
    可惜啊，皇朝開辦的社學，也快要開不下去了。
    朝廷沒錢啊，辦不下去了……
    私塾，更是隻有少數的人能交得上學費了……
    我們大夏好好的皇朝，如何會淪落到此啊！”
    說著說著，老淚縱橫。
    很多人都紅了眼眶，跟著抹淚。
    “你們恨當今的皇主嗎？”
    “恨？談不上吧，恨皇主有什麽用，他其實是好皇帝。
    我們都知道，不是皇主不管我們，是他無能為力。
    仙人您也看到了，那些士兵說的什麽混賬話。
    他們根本不把皇主放在眼裏。
    皇令難達啊，頒布再多的利民政令，沒有人願意執行，有什麽用呢，改變不了的，皇主早已被架空了，滿朝數不清的蛀蟲……
    小老兒聽祖輩們說，英宗一千四百四十九年，皇權就已經動搖了……
    史書上隻寫了那年的大事件，造成的後果究竟怎樣，我們也不知道，都是聽祖輩說的。”
    “老人家祖上應該不是普通人吧，曾經有人為官？”
    “是的，小老兒祖上曾有人為官，隻是官職低，小老兒自己也曾做過幾年文書……
    唉，扯遠了。
    仙人，您或許不知道我們大夏如今的情況。
    其實我們這些人還不是最慘的。
    我聽說，有些地方餓急了，發生過人倫慘事，有極少部分人易子而食……”
    君無邪沉默，不知道如何接話。
    百姓易子而食，這是何等人倫慘劇！
    但是這種事情，一般人根本做不出來。
    就算選擇死亡也不會易子而食，隻有極少數的人才能那麽心狠。
    那可是自己的骨肉，送給他人宰殺分食！
    “你們可以期待未來。
    用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了。
    有田種靈米，有土種蔬菜瓜果，孩子有學上，人人都可以吃飽穿暖。”
    “仙人，您在深山開辟淨土，為我們謀生，我們可以吃飽穿暖，這點小老兒是相信的。
    可是您說偌大的皇朝，百姓都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實在不敢想……
    這樣的生活，隻有我們的祖輩曾經擁有過……
    其實我們大夏皇朝，這麽悠長的歲月，絕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很不錯的。
    偏偏是我們，就生在這個特殊的時代，生在皇朝風雨飄搖的時代……”
    這時候，有人說道：“如果有能者起義，推翻皇朝，改朝換代，或許將會迎來新氣象，那樣才有希望……”
    君無邪點了點頭，“皇朝這種情況，有人反抗，無可厚非。
    但是，大夏的處境，隻怕一旦內部崩塌，建立新政權的未必是夏族人，有可能是外族入侵後建立政權。”
    “外族入侵建立政權？
    那不行，大夏周邊大都是蠻夷之國，人口少，跟部落沒有什麽區別，更談不上有什麽文明了。
    我們夏族如此龐大的人口。
    要是讓外族入侵建立政權，他們人口少，為了鞏固統治必然會防我夏族無所不用極其！
    那時，將會比現在更悲慘！
    我們接受內部政權更迭，絕不接受外族統治！”
    老人十分的激動，胡須與身體都在發抖。
    他在這些難民裏麵算是知識水平很高的，看過很多的書籍，也曾了解其他皇朝的曆史。
    其中就有外族入侵之後是怎樣的慘劇，到處屠城，浮屍億萬裏，屍體堆積成山脈，血水匯聚成江河，人間煉獄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如今的大夏雖然爛透了，掌權的文武百官為了自己的利益架空皇權，官商勾結，不顧百姓死活，巧奪田地，亂收苛捐雜稅……
    可至少皇主是一心想讓皇朝好，隻是他在與文武百官的鬥爭中敗了。
    一旦外族入侵，那麽新的外族政權，從皇權到底層官員，從上到下，都將實行殘酷的政策。
    那時，所有的大夏人，恐怕都沒有做人的資格了，如同牲口、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