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布局？”

    艾麗莎點點頭。

    “先王以帝國未穩為由，對多伊爾許諾十年後將王位拱手相讓，拜托她在這十年中盡心輔佐。”

    菲利克插嘴道：“多伊爾答應了？”

    艾麗莎點了點頭：“答應了，但她完全看穿了先王的意圖，沒過多久，六位七神的身體便都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病症。”

    “是多伊爾幹的？”

    “毋庸置疑，她表麵是建國最大的功臣，背後卻毫不猶豫對昔日戰友痛下殺手。即使知道是她做的，也無可奈何。”艾麗莎麵上浮現痛苦之色：“在她眼中一切都是棋子。那時，先王已經失去和多伊爾對抗的籌碼。”

    “既然先王的計策失敗了，多伊爾為何會守護帝國至今？”菲利克問道。

    “不，先王並沒失敗，他真正的計策，並非討伐多伊爾，那樣雖有勝算，但若失敗代價太大，先王的十年之約，隻不過是一個騙局罷了。”

    聽到這，菲利克眉頭一皺，插話道：“不對吧，既然七神實力大減，先王已經無法對抗多伊爾了。”

    “菲利克，聽我說完。先王真正的目的，僅僅是等待十年，其實早在當初許諾之際，他便用神器詛咒了多伊爾。

    每過十年，多伊爾將會失去二十年前的記憶，隻要拖到十年後，多伊爾便隻剩最近十年的記憶，那時的多伊爾會遺忘大部分咒語，等到那時，再由七神誅殺。”

    “大致已經清楚多伊爾為什麽會失憶了，但為何多伊爾沒死？先王的計劃不是成功了嗎？”菲利克追問道。

    艾麗莎深深看了菲利克一眼，歎了口氣，繼續將塵封的往事娓娓道來。

    “計劃雖然成功了，但很遺憾，不知為何，多伊爾仍記得所有魔法知識，神器去除的僅僅是她的經曆，七神仍然不是她的對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隻剩下十年記憶的多伊爾，將自己最初目的徹底遺忘，反而殘留下來的，與先王並肩作戰的歲月，讓她以為自己曾是一位善良正直的賢者。而十年間無故殘害同袍的行為，讓她懊悔不已，為了贖罪，反而更盡心盡力輔佐先王。

    於是就這樣，多伊爾一直守護帝國，直至如今。”

    終於說完了，回憶自己剛剛所說的，艾麗莎自己都不信。

    菲利克麵色陰沉，心事凝重的樣子，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在知曉沉重的秘密之後，他似乎也拿不出什麽解決問題的辦法，過了許久，隻問了句：“先王的遺言是什麽？是讓自己的繼承者找機會殺死多伊爾，還是欺騙她，不讓秘密被她發現，讓她一直做帝國的守護者？”

    艾麗莎和菲利克互相對視，過了許久，艾麗莎才露出一個苦笑：“不讓她知道，若有機會，殺了她。”

    曆史的真相是殘酷的，誰會想到，盡心竭力守護帝國幾百年的人，在幾百年前曾想將帝國變成她手中的工具。

    這確實不能讓多伊爾知道，如今多伊爾力壓其餘七神，無人能擋，若是讓她知道真相，恐怕帝國將迎來一場災難。

    艾麗莎抬起頭，向菲利克投去無助的眼神。

    “菲利克……我們該怎麽辦？”

    就在這瞬間，艾麗莎眼中，菲利克的頭扭曲了，然後是整個空間，也逐漸扭曲，仿佛被一個無形的漩渦吸引，色彩和景象變成彎曲的線條，朝裏麵吸取，愛麗絲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

    隨著強烈的嘔吐感，她回過神來，迷迷糊糊向前看去。

    雙眼皮似掛鉛垂似沉重，她努力眨了幾下，眼前畫麵才開始清晰。

    麵前的人是多伊爾，她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

    法力鎖鏈末端，自一個個臨時構築的法力傳送門中伸出，旁邊的菲利克和貝琳娜，以及吉格，全都被牢牢捆綁，動彈不得。

    艾麗莎能感受到來自菲利克震驚的目光，她麵色蒼白，不知所措地盯著多伊爾。

    剛才，都是幻覺嗎？

    多伊爾第一個法術就不是吐真術，而是幻術，自己從一開始就陷入幻境了？

    菲利克扭頭觀察多伊爾的表情。

    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六百年，換誰都會暴怒，這次恐怕要全都死在這兒了，而帝國從今往後也不得安寧。

    深深的無力感在菲利克內心蔓延，想要改變什麽，但腦子一片空白，什麽辦法都沒有。

    現在的平靜，大概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征兆吧，多伊爾看似冷靜，但菲利克注意到她握法杖的手在微微顫抖，大概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原來……是這樣啊。”多伊爾喃喃自語道：“原來我曾經……是這樣的人。”

    菲利克明白了，多伊爾並非憤怒，而是無助，她並沒恢複記憶，但卻知道了自己罪惡的過往，她心向光明，卻始知自己從未走出黑暗，一直以來，原來隻有她以為自己站在正義這邊的，在王室眼中，她僅僅是個謀逆者。

    這種情況，無論是誰，都會絕望吧。

    經曆了這等衝擊後，多伊爾會如何選擇？

    多伊爾站立原地，低首不語。

    一直以來，自己為了守護帝國奉獻一切，但三代之前的曆代皇帝全都將她當作一個危險的定時炸彈，在利用她的同時，也無時不刻尋找能殺死她的機會。

    “真是可笑啊，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帝國曆史中記載，她一直是國王們幼時的導師，一直以來，她將從容與仁慈，交給每個王者，在他們眼中，自己究竟是帝國最大的隱患，還是值得他們尊敬的老師？

    該憎恨嗎？憎恨他們欺騙自己六百年！

    但這不是他們的錯，是自己的錯，自己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好人。

    該毀滅嗎？

    毀滅一切，然後找到那個神器，取回六百年前的記憶，做回那個野心家？

    還是保持這樣，就這麽去死？

    一縷金黃的日光從大門外射入，照射在多伊爾悲傷的側臉，她轉過頭，沿著日光往外走去，來到走廊，站在走廊上往下俯瞰，下麵站著的是密密麻麻的衛兵，更遠處是宮廷魔導師和幾位王下七神，還有……巴格。

    都來了，所有人都來了。

    “巴格，你應該還不知道真正的我究竟是誰吧。”多伊爾喃喃自語道。

    “搭檔，真是個精彩的故事啊。”腦後的戲者開口了，不再瘋癲，話語中透著悲涼。

    多伊爾麵對夕陽，緩緩露出一個微笑：“是啊，確實是個曲折又精彩的故事，應該……能稱之為傳奇吧。”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西下，最後的餘暉籠罩整片帝都，遙遙看去，新都一片安詳，就和曾經她無數次在高空俯瞰一樣。

    這便是她守護百年的帝國，如此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