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誌才心中驚愕，口中喃喃：“若真如奉孝所言，那這呂熙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會拋下學業，投奔了呂公子。”

    說罷，郭嘉臉上依稀可見崇敬之態。

    “是了，奉孝敏而好學，若非等閑之輩，恐怕也請不動奉孝出山。”

    看著郭嘉的模樣，戲誌才抬了抬嘴唇，心裏有點捉急。

    他是過來勸郭嘉投靠曹操的，本以為隻要把這呂熙說的一無是處一點，憑著郭嘉的才智，利害得失自然能夠明然。

    不知道這呂家小子下了什麽藥。

    他從未見過奉孝如此失態。

    呂布這麽一個莽夫，居然能生出這麽一個有經天緯地之才的兒子來。

    祖墳選得有點好……

    一時間，失去了突破口，不知道該跟郭嘉說什麽了，隨即穩了穩心神：“奉孝你年歲尚輕，正是進學時，離開書院，整日跟著那呂熙行軍打仗，學業豈不是荒廢了？”

    戲誌才歎息一聲，看著遠處山下的風景，愁眉不展。

    “如今十八路諸侯齊聚，討伐董卓，一旦攻破了陣線，必然是一場惡戰。我跟隨曹丞相有些年頭，見過不少慘烈征戰，死在戰場之上的軍師，也不在少數哇……”

    “為奉孝安危計，還是早點回了潁川，何必跟在那呂布父子身側？”

    找不到理由勸你去曹營，那就先讓你離開呂熙。

    戲誌才招攬不成，隻能退而求其次。

    “哈哈哈……誌才此言差矣。如今這董賊篡漢，江山社稷危如累卵，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又哪裏來的什麽安全地方？”

    “至於荒廢學業，嗬嗬嗬嗬……”

    郭嘉搖了搖頭，麵對身側虛抱一拳：“誌才有所不知，我家主公年歲雖是尚不足十八，可胸中經略卻遠超你我二人。”

    “跟隨公子這段時之間，比起在書院學到的，反倒是更多了！”

    戲誌才撇了撇，小聲嘀咕：“這呂熙真有這麽厲害？”

    “哈哈哈，誌才若是有意，我可以將誌才引薦於我家公子。”

    郭嘉爽朗一笑，沒有忘了呂熙交代他的事情，旋即表情一變，露出一副惋惜神色：“跟著我家公子雖不能說是絕世名主，卻也總比誌才現在跟了曹操，明珠暗投的好。”

    “明珠暗投？此話怎講？”

    任誰也不會願意別人說自己主子的不是。

    尤其是這些謀士。

    給主子出謀劃策，隻是謀士能力體現的一小部分。

    更重要的，還是看人，無論誰也想跟著一個真有本事的，將來功成名就，名留千古。

    這是謀士們的一場博弈，拿自己人生做的博弈。

    武者上戰場，行軍打仗，靠的是品灑熱血換來封官進爵。

    而謀士們，付出的，則是時間。

    一個成功的謀士，需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看見一個人，要從他的脾氣秉性，看出這人日後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本事。

    要是看走了眼，那一輩子就浪費過去了。

    人的生命隻有一次，武者們的拚搏所以顯得珍貴。而謀士其實也是在賭命，不過他們這場豪賭靠的是眼光。

    誰也不會允許別人說自己眼光差的。

    可現在郭嘉話裏的意思，明擺著就是在說戲誌才跟曹操跟錯了。

    那他哪能願意？

    戲誌才心裏莫名生氣了火氣，重重開口辯駁：“奉孝，你對我主公並不了解，還是不要妄加評論的好。”

    “我戲誌才看人，且不說有沒有眼力。”

    “曹公的名聲響徹中原這是不是事實？滿腹經綸，雄才大略，就連今日十八路諸侯集合在此討伐董賊的事情，也是我家主公牽的頭。”

    “那董卓氣焰正旺，何其猖獗，天下間除了我主公，哪裏還有別人，有這等魄力？”

    嗬嗬，郭嘉笑了。

    你個老小子，剛剛說我家公子這麽多壞話，又是懷疑，又是貶低的，我都沒怎麽著。

    我才說你一句明珠暗投，就這麽大反應？

    好，你想聽，那我就好好跟你聊聊這曹操。

    “誌才，你可千萬不要誤解我的一番好意。”

    郭嘉眉頭輕皺，上前拉住了戲誌才的手腕，感情真摯：“你方才擔心我在戰場上的安危，令我感動不已。你我昔年都在潁川書院，有同窗之情，我又怎能忍心看你涉險？”

    “涉險？”

    戲誌才被說懵了。

    我跟著曹老板混，就是涉險了？

    豈有這般道理……

    郭嘉看看左右，不由壓低了聲音：“曹操此人，心狠手辣，又頗為多疑。”

    “絕對不是明主啊！”

    他們此刻正在山中，除了遠處有雙方陪同的一兩個士兵之外，根本沒別人。

    但郭嘉還是擺出找這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讓戲誌才真覺得是什麽重要的話。

    畢竟兩人是同窗，舊友，關係很好，戲誌才不認為國家會忽悠他。

    郭嘉倒也沒說什麽假話，隻是把曹操的性格點了出來。

    “奉孝胡言！我家主公為了大漢社稷，肯孤身刺殺董卓，如此胸懷家國之士，怎被你說成了一個小人？況且我主公向來禮賢下士，對我等不薄，怎麽不是明主了？”

    戲誌才反駁了一句。

    “嗬嗬嗬，誌才你隻看到了這一麵，且不聞他刺殺董卓失敗之後，逃竄的路上，殺害了呂伯奢滿門？而他殺人全家的原因，僅僅是因為誤會！”

    “這——”

    戲誌才頓住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曹操那時候是跟陳宮在一起的，殺了人之後，陳宮就覺得這個人不行，和他分道揚鑣，投奔呂布了。

    曹操殺人的事情，自然也就傳出去了。

    戲誌才知道這事，因此有點無言以對。

    “曹操性格就是如此反複，那呂伯奢是他的故人，連故人他都殺，何況你一個小小的謀士？說不定什麽時候，因為一點誤會，你就也死在他的刀下了！”

    郭嘉聲情並茂，跟戲誌才說話的時候，還特意做了個手刀的姿勢，把戲誌才給驚得後退了一步。

    “另外，誌才可知道我為什麽說話如此小聲？”

    郭嘉神神秘秘地問。

    “為何？”

    “因為跟在你身邊的人，其實是曹操安插的眼線，用來監視你一舉一動的。”

    郭嘉眼珠往旁邊歪了一下，跟著呂熙這段時間。

    忽悠的功力倒是有了不少長進……

    “奉孝又在胡言了，這隻是派來護我周全的士兵罷了！”戲誌才連忙搖頭。

    聞言，郭嘉頓時嚴肅了起來：“誌才，有時候眼見，卻比不上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