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語調是那麽溫柔，不像前次那樣，對呂玲綺充滿了責怪之意。

    可越是如此，呂玲綺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她現在真的恨不得郭嘉能夠好好的罵她一頓，至少那樣還能看得出來，他身子沒有啥大問題。

    心中如火灼燒，焦灼的滋味，讓呂玲綺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

    她衝到郭嘉的身邊，緊緊拉住他的手。

    夫妻目光相對，真的是叫人憐憫不已。

    “玲綺。你別哭。”

    “你知道的，這些年來我最受不得就是你的眼淚。”

    “好了，好了，我不是還活著嗎？”

    郭嘉說著。欣然一笑，他的笑容很真誠，看著呂玲綺的目光也充滿了寵愛。

    這一幕，真的是叫人傷心不已。

    呂布和張遼都不忍心看了。

    既然他說等下戲誌才也要來，那所幸在等待時刻，就什麽都別幹了，呂布這邊趕緊吩咐人準備茶水點心，不一會的工夫，戲誌才也攜夫人而來。

    並且除了他們兩個之外，今天到場的，還有一人——小喬！

    呂熙的正室！

    完蛋了。

    不管是呂布，抑或者張遼，他們雖然是武夫出身，可多年的風霜雨雪，早就看慣了人間冷暖，今天這種局麵，怕不是郭嘉他們，要做最後一次掙紮。

    怎麽辦？

    往日裏縱橫天下，神鬼不懼的呂布，這一次可真的是有些麻爪了……

    “父親大人。”

    小喬是最後一個來的，她今日穿了一身火紅，顯然這是故意為之。

    郭嘉與戲誌才的身子這副模樣，她肯定想著穿紅來衝衝喜，免得讓場麵過於素縞了。

    呂布一點頭，請她也坐在。

    終於，該來的人，都到齊了。

    隻是這場麵叫人好不悲涼。

    郭嘉麵無血色，戲誌才目下烏青，兩人皆是死氣沉沉。

    “嶽父大人。”

    緩了口氣，第一個張嘴的，還是郭嘉，他看著呂布，又緊緊攥住呂玲綺的手，嘴角還掛著一抹坦然的微笑。

    “今天我把大家都請來。借那您的地方，其實就是想說說心裏話。”

    “我郭嘉，早年之間追隨大君，那個時候他還什麽都不是呢，可我就被他的才能所折服，一直跟隨到今天。”

    “我看著她一步步走上巔峰，也是在他的栽培之下，成為了今日的權臣。”

    “這些過程，我都記載心裏，時時回憶總有不同的感想。”

    “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麽，我都很感謝他。”

    說著，郭嘉歎了口氣笑容雖然不減，但他的聲音明顯弱了幾分。

    “是他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也是他讓我一介書生酒鬼，在這風起雲湧的時代，成為了舉世矚目之人。”

    “想想我這一生，也當真精彩。”

    “他對我有恩。”

    “所以我要報答他……多年以來，我郭嘉從未讓他失望過，隻是……我的身體……”

    “其實我知道，很多年前我就應該死了。”

    “還是大君救了我，這或許就是命吧，我的命是他給他的，所以我要還給他。”

    郭嘉這話說得話說得很傷感，也有些混亂，但在場的人沒有誰會在乎這些，他們眼下所關心的，隻是郭嘉到底想要表達出的意思。

    “奉孝，你別這麽說。”

    呂玲綺早已是淚流滿麵，她不忍在聽下去。

    可郭嘉卻不肯住言：“玲綺，聽話。”

    “今天你就讓我暢所欲言吧。”

    “好嗎？”

    他的話語中，帶著點點的哀求，呂玲綺還能說什麽？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郭嘉把她拉得更緊。

    今天在座的都是家人，所以就讓我放浪一把。

    “說說心裏話，我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

    “就算是有兩位國師幫忙，還有華佗先生等人醫治，但我這副皮囊，真的油盡燈枯。”

    “人世之間從無不散之宴席，該來的總會來。”

    “所以我隻希望可以在我離席之前，能喝到最後一杯酒。”

    話說到這，郭嘉不再繼續，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相當明確了，他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剛才的一番話，說得極其動人，叫人根本無法拒絕他。

    接下來，就是戲誌才了，他的性格與郭嘉不同，所以也不會把話說得話說得那麽動人，隻是意思還都一樣。

    戲誌才落下茶杯，一陣猛烈的咳嗽之後，方才開口。

    “其實我和奉孝的想法一樣，我們兩個當初既是敵人，又是朋友，這一路走來，縱然成了一家人，也是彼此競爭不已。”

    “這是我們的樂趣啊，所以……他要喝最後一杯酒，我就一定要吃最後一口菜。”

    “別說這國家現在需要我們，便是不再需要了，我們也不會輕言放棄的！”

    戲誌才的話語中，既多了幾分遊戲人間的色彩。

    至少聽起來不叫人那麽難受。

    可是又有誰不懂這其中的含義？

    二人言罷，彼此相視一笑。

    戲誌才探手指著郭嘉道：“奉孝，我倒是要看看，咱們兩個，誰能把誰送走。”

    “好啊。”

    郭嘉欣然：“那今天就當著家人麵前，做下一個約定，後行之人，可以將墓碑，壓在前人之上，如何？”

    “好！”

    兩人之風，叫人欽佩。

    呂布也好，張遼也罷，或者是小喬，以及他們的夫人，此時此刻，真的都不免被兩人的誌趣所打動。

    隻是這份感動之下，是兩條鮮活的生命將要逝去的悲痛。

    “你們，真的，想好了？”

    好一陣漠然之後，一直閉目聆聽的呂布，忽然睜開眼來，此刻他的目光非常冷漠，甚至帶著不近人情之色。

    然而，郭嘉與戲誌才見此，不憂反喜，趕忙點頭。

    “是啊，我們都想好了。”

    “那好。”

    呂布長出一口氣，悍然起身：“你們都是我呂布的孩子。”

    “說真的連我兒子都不曾繼承老夫這天下第一，唯我獨尊的性格。”

    “可是從你們兩個身上，我卻看到了點點風采……好孩子。”

    “我知你二人心意，所以我答應你們。”

    太好了！

    郭嘉戲誌才，聞言不免一陣驚喜，可是呂玲綺和櫻姑娘就真的有些慌了，她們想要說話，然而卻被呂布直接攔住：“玲綺、櫻兒，難道你們想讓自己男人，抑鬱而終嗎！他們都是我華夏英傑，豈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