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兩種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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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蕭顏手扶著欄杆,忽然,抬起左手,看著受傷的手指,說:“幸好不是很嚴重,沒影響了考試。”

    “是啊,萬幸!”

    “易康!”她突然喊了他一聲。

    “蒽?”

    “那天在醫務室,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哭嗎?後來我沒說,你怎麽沒再問了呀?”

    他看向她,“我想如果你願意,應該還會再跟我說。”

    她笑笑,真的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呀,“等哪天我記得了,我給你看那封信吧,告訴你一切,好不好?”

    “好!”就一個字,他尊重她,很是迅速地轉移了話題,“往這個方向看,可以看到很多蕪市標示性的建築。”

    “是啊,咦~考考你,好不好?”她忽然找到了點樂趣。

    “好啊,你說。”

    “從我們這個位置看,你說說方向,然後建築物之類的,看你對我們蕪市熟不熟?”

    葉易康眼珠子左右一轉,開口:“這條湖是東西走向的,左邊是城北,就你家這一帶屬於城北,按照東西南北來,其它方向也就明了了。那棟高聳直入雲之勢的是蕪市的標誌,可以說是第一地標,白林大廈。”他接著指了指東北方向,“那隱約可見的圓形建築,是市體育館,再往後不遠處應該是琴海公園,是一個很漂亮值得走一走的公園,那也是在這座城市我們一家五口唯一去過的地方。”他說著停了下來,似有所思地看著遠方。

    她很專注地看著他聽他在說,所以,‘唯一’兩字,一下子被她抓住了,為什麽是唯一呢,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他了。

    “高一暑假,我哥哥好不容易回國一趟,姐姐也從大學放假回來,那是我們一家五口在這個城市的第一次團聚,到目前為止也是唯一的一次。哥哥和姐姐都隻能回來一周左右,時間很緊,可他們考慮到我,便決定要好好陪我,於是,他們規劃好了一周的行程。其中,一個下午就是去琴海公園,在姐姐的要求下,我爸媽才騰出時間陪我們。雖然來這裏快三年了,但也就那一次去。”

    “其實,我也好久沒去了,我們下次找個時間去吧。”

    她對著他咧開一絲笑容,希望也能讓他一笑,還好,他也笑了。

    “那可說好了,不許食言。”

    他那小孩般的期待目光深深地映在了她臉龐,隻見她眨了下雙眼,點了下頭。

    他滿意地笑著看向遠方,船漸漸駛遠了,離剛上船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了,不遠處,很清晰地看到了蕪市JC院,他繼續說:“聽方塵說過,你爸爸在那上班。”

    “是啊,易康的爸爸是做什麽的呢?”

    “他是個生意人,隻知工作的生意人。”他放低了嗓音,微風輕輕拂過倆人的臉龐。

    “怎麽聽著那麽像抱怨的感覺呢?”

    他跟她說過他爸媽工作很忙,想起曾幾何時,她也抱怨過她爸媽工作忙。

    “抱怨?不該抱怨。”他扯起一絲微笑,伸出右手指了指遠處,“那是第一醫院,方塵爸爸在裏麵當副院長。聽方塵說,你媽媽以前也在裏麵做藥劑員?”

    “是啊,在我們上小學後,她就辭掉了,做全職家庭主婦,專心照顧我和弟弟,但她有在我家附近的一家藥店上班,不算全職,不影響照顧我們。”

    “你媽媽真好,可以為家庭犧牲那麽多,我媽媽就完全不會。”

    “我媽媽也很舍不得呢,這麽多年過去了,偶爾都還會開玩笑說好可惜之類的話,對了,你媽媽是做什麽呀?”

    “也是生意人,隻知工作的生意人。”

    “別說重複話好不好。”她胳膊肘碰了下他。

    上次在西餐廳一起吃飯,和他聊天過程中,她多少了解了一些他家人的情況,但還是能感覺得出來他有一些無奈。

    他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隻是我爸媽很相似。”

    “之前,你說過,你很愛他們,他們也很愛你,隻是因為工作的原因,讓你們沒辦法像別人家一樣相處而已,你是理解他們的,不是嗎?”

    現在的祁蕭顏,和他經曆過一些事之後,她開始不自覺地想更深入了解有關於他的一切。

    “是理解他們,但也不得不承認,在與他們相處上確實和別人家有很大的差距,我爸媽的教育方式跟別的父母就有很大的不同。”

    “比如說?”

    “我爸媽不會像別的父母那麽關注我們的學習成績......”

    葉易康的姐姐曾對他說過,在她小學時,她愛玩沒定性,考試不好還特會鬧事,可她爸媽都不怎麽會責備她,每次都是鼓勵她下次再接再厲,要是別的父母,脾氣應該早就上來了吧。

    他爸媽也不會逼迫孩子去補習班之類的,請家教或者要上哪門課程的補習班、學哪種興趣愛好,幾乎都是征求過孩子的意見。對葉易康也一樣,他們對他的學習成長都是比較開放尊重的,雖然他的學習成績從來不用他們操心。

    “哇,這不是很好嘛,很少父母能夠做到的,就像我爸媽,我爸隨我爺爺,對我們的學習成長是屬於放任型的;但我媽就不一樣,她總開玩笑說我姐是她教育上的一個不合格品。所以,對我和弟弟的學習可上心了,你也看到了,我媽每天可還給我做核桃豆漿汁補腦呢。當然,相比其他人家的孩子來說還是比較輕鬆的,哈哈~”

    她的哈笑讓他內心感到更加酸澀,他從沒有和別人說起父母時能夠開懷大笑,不是不能說,而是無從可說。

    “我爸媽從來沒有參加過我的家長會。”他的聲音略顯低沉,給人有些苦悶的感覺。

    “怎麽可能?”她感到很意外,她沒聽說過她身邊那些同學的家長們會連一次都沒出席過自己孩子的家長會。

    “我是聽我姐姐說的,我媽參加過的兩次家長會都是她強烈要求去的,那時的媽媽很是無奈隻好答應姐姐前去的。也就那兩次,後麵也再沒去過,更不用說我爸了。”他苦笑一聲。

    “那都誰代替你爸媽去呢?”

    “在這邊,哥哥和姐姐的家長會,基本是我媽的秘書代替她去參加的,我呢,在老家上學的時候,都是我大伯父去的,他沒空時,就我爺爺奶奶去。”

    “這樣啊,不過話說,你大伯父真好呢,還給你去開家長會。”

    “是呀,我爸是大伯父的第一個弟弟,他很疼我爸的,從小疼到大,後來又有了我三叔、四叔、大姑、小姑,可他們都沒像我爸這麽受大伯父的疼愛。我大伯不僅疼我爸,也很支持我爸的事業,正因為如此,才有我爸的今天。”

    “家族關係真好呢。那你來這,也隻有你爸媽,家長會該他們來了吧?”

    “怎麽可能。”他又是自嘲一笑,“我來這快三年了,我爸媽一次也沒出現在學校過。第一次跟我媽說家長會時,她告訴我會讓秘書去,我拒絕了。那次之後,我就沒再跟她說起家長會的事了。”

    他言語裏含著一絲憂傷,讓她不知道如何接話,想著他的父母要是能和齊曉曼的父母綜合一下就好了。

    微風泛起湖裏的水波緩緩地推過一層又一層,她忽然覺得有點快速了,空氣中竟夾雜著不知所措的感覺。

    好一會,她才開口,扯起一道微笑,“你看,我明明是要考你來著,怎麽就聊到父母去了呢,真的是,不說那些讓人不開心的,走,我們上酒吧去。”

    “我沒帶身份證。”

    “不用,先脫掉救生衣。”說著倆人脫掉救生衣,遞給了不遠處的救生員。

    她一下子就拉起他的手,走進船艙,蹦蹦躂躂地上了酒吧,在樓梯拐角處不好走時,她才發現自己拉著他的手,青澀一笑,放開了他的手,“小心點哈!”

    在三樓酒吧門口,門衛讓他們出示身份證,她讓門衛幫忙給酒吧負責人傳句話,沒一會,一個男人出來接他們了,在他們交談之間,他感覺得出來他們應該很熟的。

    坐下來之後,互相認識了彼此,原來他是這個酒吧的負責人,大家都叫他越哥,和方樺的哥哥方桐是好朋友。

    在酒吧裏享受著輕緩的音樂,她陪著他瞎聊,盡量說些放鬆的話題,她本不是一個會怎麽講笑話的人,可今晚的她,說了好幾個笑話,隻是希望他能開心點。

    結束夜遊船之行,各自回到家也快十點半了。

    回到家的葉易康,看著偌大的客廳,是那麽寂靜,除了管家和保姆等人,因為有他們,才讓這個別墅有些生氣。

    他爸媽都還沒回家,不是忙工作就是應酬,估計又得到很晚,快三年了,他已經習慣了。

    他上樓洗澡後,看了一會書,便躺床上拿著手機,剛好祁蕭顏也還沒睡下,他便和她聊了會天。

    祁蕭顏今晚的陪伴,讓他感到很開心,他能感覺到她的視線是在他身上的,至少,在那個時間段是有的。他並不貪心,他不需要她回應他什麽,或者向自己明確什麽,隻要能讓他陪伴在她身邊,盡自己所能給她需要的幫助跟支持。

    也已經躺在床上的祁蕭顏,想著今晚葉易康說的那些話,才發現,其實,他也有他所煩惱的。

    以前,她總覺得像他這般的天之驕子,應該是無所憂的,沒想到他的煩憂是來自父母,他們給他的愛並非他想要的。

    他和齊曉曼就是兩種極端吧,一個被父母捧在滾燙的手心裏,拚命地想要冷卻那雙手掌的溫度;一個是觸碰了父母冰涼的手心,渴望著點燃那手掌的溫度。

    這麽看來,齊曉曼會找他傾訴壓力,也是有道理的,兩種極端,但都是兩種讓人不喜歡的被愛的感覺,會有共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