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在哪？”

    沒有係統提示音，也就是說真的有人在旁邊。

    他心裏默默記下細節，然後警惕的張望起來。這裏的東西都被搬空了，就連磚石都被人搬了一遍又一遍，隨著有價值的物品消失，這裏也變得冷淡，就連孩子們都被大人警告不要過來，到底會是誰呢？

    “喵，交出小魚幹喵~”

    “小魚幹？我不能給你，這是我過生日的禮物。”

    徐澤很明顯在睜眼說瞎話，這次神秘的聲音是從左側傳來，他趕緊轉過去。

    左側是一麵牆，倒了大半的牆，碎石上沒有響動，從石縫間長出的雜草也沒有任何踩踏的痕跡。

    難道......

    徐澤咽了口口水，伸手拿出那用油紙包裹的小魚幹。

    他猛地抬頭看上牆壁上方，一隻盤踞的大貓舔著爪子，畫著濃厚眼線的雙眸看著他，有些輕佻有些慵懶。

    大貓抖動長發，淡淡的洗發水味順著風飄下，有些肥大的臉頰吐出舌頭，一點點舔著爪子上的毛發，它微微歪頭似乎在想些什麽，塗抹大紅色口紅的雙唇微微開合發出人言。

    “被發現了喵~咦，你有些眼熟喵~喵~有些印象但想不起來，喵喵，我要吃小魚幹喵！”

    言語顛三倒四，跟三歲孩童無異，也沒有具體的邏輯能力，似乎遵循著貓的本能。

    大貓輕鬆躍下牆壁，蜻蜓點水般穩穩立住，一步一步朝徐澤走來。

    這是一隻黃白相間的貓，臃腫肥碩，體型跟成年黃犬差不多，每一次走動身上的贅肉都會一顫一顫的。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這他娘的不是重點！

    最關鍵的地方是，這隻肥貓長著一副人類女性的麵孔，還他娘的化了妝！

    眼線、假睫毛、粉底、口紅樣樣俱全，就連頭發都紮成了雙馬尾！

    肥貓伸出粉嫩的舌頭，輕輕舔了一下爪子，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表情。

    隨著它表情變化，脖頸處毛發隨著麵部表情擺動，麵部皮膚也沒有改變位置。

    就好像，那張臉皮，本來生長在她脖子上一樣。

    淦，這是什麽東西？人麵貓還是貓身人？

    徐澤有無數的粗口想說。

    這個世界有鏡中人與空氣朋友這種靈異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多出一隻稀奇古怪的妖怪啊，太醜了！

    它還說對自己很熟悉？認識自己嗎？

    不對，這張臉怎麽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想幹什麽，要這個嗎？”

    徐澤緩緩後退，警惕的看著走過來的人麵貓，揮了揮手中的小魚幹。

    “喵喵喵~給我喵~”

    人麵喵突然加速，肥碩的身形使它像一輛衝鋒的戰車，幾個呼吸後便竄到徐澤身旁，四根爪子艱難的伸出肉墊，人麵貓一躍而起四肢亂抓，徐澤感覺一陣風吹來勉強後退幾步，但還是被人麵貓抓走了小魚幹。

    徐澤看了眼手臂，上麵有四道爪印，好在躲閃及時僅被擦破了皮膚，絲絲血液溢出。

    “哈哈哈，喵喵喵~”

    人麵貓譏諷的笑著，天知道一隻貓怎麽會笑的如此別致，那眼神中的輕蔑都快溢出來了。

    它舔了舔沾血的爪子，有些厭惡的皺起眉，沒有小魚幹好吃。

    “小魚幹給你了，我先走了。”

    徐澤已經退到一個拐角，摸不清人麵貓是否會追擊，便一直麵對著它。

    “滾吧，喵~好吃喵~”

    人麵貓不耐煩的擺了擺爪子，這種小屁孩一點都不好玩，連伺候它進食都不會。隨後低頭咬著小魚幹，曬幹的小魚幹有一股天然的腥味刺激著人麵貓，它享受著眯起了眼睛細細咀嚼著。

    徐澤沒有遲疑趕緊離開，兩條小短腿拚命的邁著，緊趕慢趕終於跑出來廢墟。

    有些驚魂未定的看了眼身後，斷壁殘垣間雜草叢生，荒廢狼藉的建築群搖搖欲墜，陰暗的內部環境不知道還隱藏著什麽怪物或秘密。

    換作旁人或許就找個空地念滿999句，完成任務後返回原本世界。可徐澤卻不這麽想，這一天見識到穿越、意識融合、鏡中人、空氣朋友、人麵貓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物，讓他十八年枯燥的人生重新燃起希望與鬥誌。

    更別說論壇裏那些玩家，他們口中的璀璨世界他想去看看，想去品嚐各種美食，記錄各地的風土人情，用中二一點的話便是“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得想辦法幹掉它，它有一定智力還會人言，或許可以從它那裏得到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我現在缺少太多東西，想要跟上老玩家的進度也得考慮一些歪門邪道，”徐澤看著手臂上的抓痕，抓痕很淺僅僅擦破了些皮，傷口處微微刺痛，不由得咧著嘴抱怨道，“好疼啊，人麵貓力氣很大，那種體型也太離譜了吧。”

    人麵貓體型，嗯，用力一撲就能將徐澤撞倒，正麵對抗是不可能的，就他那瘦瘦幹幹的身體說不定還沒有人麵貓重。

    徐澤歎了口氣，不是為了抓痕，而是為了衣服，這件衣服是過年是好心人捐贈的，雖然是舊衣服，但原主還是很珍惜的，沒想到出來一趟就被抓破了衣袖。

    “等著吧，隻要抓住你就把你裝進籠子，然後收門票賺錢，一張門票收十塊錢，擼一次毛五塊錢，還得把爪子都剪了，然後提供摸肉墊服務，一次收費三塊錢。”

    憑借成熟的阿Q精神自我疏導，徐澤再次上路，幾分鍾後便到了雜貨鋪。

    黑色的門麵上有火焰灼燒的痕跡，木質承重柱上還有幾道顯眼的彈孔，店主靠在躺椅上優哉遊哉的看報紙，身邊有一個小架子上麵還擺著一隻正在燃燒的小爐子，小爐子上的陶瓷茶壺咕嚕咕嚕響著，一股蒸汽從壺嘴處噴出。

    “菜老板，我來買些白色粗線。”

    “記賬？”

    “記賬。”

    “哦，白色粗線在店裏左邊第五個架子的第二層，你要看清楚，那裏有三種粗線，從左至右依次賣3塊、6塊、8塊，我推薦你買8塊的粗線，質量很好。”

    菜老板微微起身，端起陶瓷茶壺往杯子裏倒了些白開水。隨後推了推黑框眼鏡，尖嘴猴腮眯著眼睛的介紹不同價位粗線的區別，皮包骨頭的臉上的皺紋堆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是在推薦還是在威脅。

    徐澤笑了笑也不搭理他，徑直走入店裏，按照菜老板的提示走到貨架旁，看了看三種粗線的質量，頓時暗罵“奸商”。

    最便宜的哪是什麽粗線，明明就是平常用來縫製衣服的細線。

    第二種比第一種粗些，非常普通，就是常見的白色粗線。

    第三種......壓根就不是白色的，上麵還落滿了灰，他記得這東西最初賣十塊錢一卷，因為沒人賣就壓倉了幾年，最近才降價。

    毫不猶豫的脫下外套將五卷白線包住，上半身僅剩下一件短袖內衣，菜老板這邊的紙袋很貴，非常不要臉。

    返回門口櫃台，菜老板不知何時站在那裏，他掃了眼徐澤懷裏的東西，仿佛是怕徐澤反悔似的迅速在賬簿上寫下一行字，然後把鉛筆遞給徐澤。

    “蒂伽七十三年三月二日，今買五卷白色粗線，共叁拾圓整，需在月底還清欠賬，逾期按每日多五毛計算。”

    徐澤讀了一遍，悄悄翻了個白眼，仍在心裏罵著奸商二字。

    他從玩家論壇得知，三十年前B464664（蒂伽世界）發生了一起原因不明的災難，當時係統發布了【世界任務】，所有存在於該世界的玩家強製參加，那一場災難導致七成蒂伽人滅亡，九成的玩家死亡，這才導致了現在玩家的青黃不接，就連遠征都得集合大量戰力榜前一百的強者。

    災難之後剩餘的人類以要塞、城邦、壁壘、集團、公司等方式集群而居，分別建立大型城牆將人類聚集地包圍，像是占地為王的諸侯，在圍牆內稱王稱霸。

    人類仿佛遇到了循環，再次開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時代，近些年終於開始發展工業，各種資源重新被挖掘，文明的火苗微微發光。

    可誰曾想，這裏前些年受到異界入侵，諸多人類聚集地被攻破，這座城市的舊領主害怕的逃走了，各種物資被乘虛而入的強盜掠奪，元氣大傷。哪怕新的領主發布各種行政措施也隻讓市場平穩一些，現在物價仍處在微妙的階段，一天一個價，說不定明天物價就低了幾角錢。

    簡單來說，今天買一卷粗線需要六塊，明天說不定降價一角錢，付現錢的人沒影響，但類似徐澤這種賒賬的人，到月底就得按今天的價還。

    看了眼偷笑的菜老板，徐澤心想肯定物價肯定還要降。

    匆匆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抱著東西迅速離開。

    走過幾家店鋪，徐澤便來到了裁縫店，店主正在測量客人的尺寸。

    “好久沒見你了，也不知道來這裏玩一玩。需要碎布啊，你自己拿，都在外邊的筐子裏，一塊布一分錢，賬簿在櫃台。”

    店主和善的對著徐澤笑了笑，她喜歡笑，也一直在笑。

    “好嘞，謝謝菜姐姐。”

    裁縫店主是菜老板的女兒，她很好，非常好，屬於那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女人，但一直被菜老板壓著，說什麽也不讓她嫁人，張口閉口就是兩萬彩禮錢，不知道多少棒小夥子吃了閉門羹。

    徐澤數著碎布，然後在賬簿上寫上欠條。

    看著周圍稀少的行人，徐澤走在空闊的街道上，左右看看，記下各個店鋪的情況，然後開始構思如何幹掉人麵貓的方法，這時走到一家飯店門口，聞著飯店裏傳出的肉香他低下了頭，腳步匆匆沿著大路返回教會福利院。

    剛到門口，便聽到一陣激烈的吵鬧聲。

    “老婆婆呦，你為什麽還要堅持呢，你看看這裏破破爛爛的，如何能讓孩子們擁有美好童年呢，還要讓孩子們幹活補貼這裏，嘖嘖嘖，太可憐了，可憐的孩子們呀。”

    一個臃腫的“富婆”用扇子遮住麵龐，嚶嚶嚶嚶的哭泣著，肥腫的身軀還在抖動。

    嬤嬤皺起了眉，勸道：“請回去吧，範院長。我們能照顧好自己......”

    “什麽！什麽叫能照顧好自己！”範院長浮誇的尖叫起來，近一米八的身軀小山般移向嬤嬤，俯視著老人道，“老婆婆你好好想想啊，你自己受苦就算了為什麽還要連累這些孩子，他們都是嬌嫩的花朵，是我們的未來，我能給他們良好的教育，你呢？就你那些破破爛爛的本子跟什麽神的教義，就能讓孩子們吃飽飯嗎？你能給他們足夠的教育嗎？”

    範院長步步緊逼，嬤嬤腰部用力挺直瘦小的身體仿佛有著無限的力量，黑色的眸子死死盯著範院長。

    “我說了範院長，我不會將孩子們交給你的！不管你說多少遍，我都是這個回答！”

    “嗬嗬嗬，哈哈哈哈~~”

    範院長用扇子擋住麵部大笑起來，仿佛在嘲笑老人的不自量力。

    “也罷也罷，正好我要出去一趟，我再給你一個月時間吧，一個月後我會邀請市政府的大人物們過來看看這間有礙市容的垃圾堆，我會看著你跟狗一樣被趕走，而我將會收養所有可憐的孩子，哼~”

    範院長一扭一扭的離開，粉紅的長裙偶爾被風吹起露出那雙滿是油脂的雙腿，忽然在門口的位置看到了愣住的徐澤。

    她拿開遮麵的扇子，用手捏了捏徐澤的臉頰，又用手拍了拍，仿佛在檢查西瓜是否成熟。

    “哎呀，看把孩子瘦的，哎呀呀怎麽還受傷了，姐姐我可心疼了。徐澤呀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我那裏有很多好吃的，牛肉啊，羊肉啊，豬肉啊，還有各種美味的水果，每天下午還有下午茶跟小蛋糕。”

    範院長舔了舔嘴唇，仿佛在打量美味的零食。粗壯的眼線、厚實的粉底、鮮紅的口紅，還有那接近三百斤的巨大身軀，光她的影子就能蓋住徐澤整個身體。

    “不想......謝謝範院長......我相信嬤嬤，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徐澤阿巴阿巴的說著話，注視著那副眼熟的麵孔，還有那熟悉的洗發水味。

    除此之外，他還從範院長身上感受到“天敵”的感覺，如同被巨蟒凝視的青蛙，他完全處於弱勢，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她咬住撕成肉片咽下。

    咚咚咚！

    徐澤的心跳像是打鼓般越跳越快，激烈的鼓點在耳邊響起。

    TMD!怪不得人麵貓看著眼熟，不就是範院長那張醜臉麽！

    還畫著同樣的妝容，這是明示範院長跟人麵貓有幹係了好吧......

    瞬間，徐澤下定了決心。

    人麵貓必須死！

    “沒關係哦，反正一個月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範院長重新遮住嘴部，咽下口中的涎水，有些幽怨的看著不知好歹的徐澤，繼續一扭一扭的返回斜對麵的撫養院。

    這時嬤嬤走出，她剛才聽到徐澤的回答，將徐澤抱住，喃喃道。

    “不要怕，我會照顧好你們的，隻要我在一天，就不允許你們收到傷害，那個人......是個壞人，不要相信她的任何話，也不拿她的任何東西。”

    老人有些遲疑，有些東西是不能說的，也是說不清楚的，隻能含糊著警告。

    “有些東西應該埋入黃土，有些東西已經成為過去，幕司教會的衰敗是必然的，像我們這種舊時代的碎片注定會消失，如果發生什麽意外，照顧好他們，可以嗎？”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徐澤將頭埋在老人肚子上，聞著淡淡的洗衣粉味，努力的將快要爆炸的心髒降下來。

    跟著嬤嬤進入教會福利院，嬤嬤抱著線卷跟碎布放回房間，徐澤則穿上外套到後門找王爺爺。

    王爺爺靠著磚牆吸著紙煙，或許吸得過急咳嗦起來，他一手遮麵，可淚水依然從指縫間流出。

    “王爺爺你沒事兒吧？”

    徐澤向前幾步有些緊張的看著他，王爺爺是位退伍軍人，為人剛正，要不是腿被敵人打殘了也不會離開軍隊。幾年前的戰亂裏會時不時送些食物過來，是一位外冷內熱的老人。

    “沒事兒，沒事兒，”王爺爺擦去淚水，將香煙一口氣吸幹，緩緩吐出一個煙圈，“還是這條沒用的腿，一受涼就疼，換我年輕時候肯定會一刀砍了，免得受這種窩囊氣，哈哈哈哈。”

    “......”

    徐澤沒說話，他自然能看出老人在強顏歡笑，王爺爺哪裏是想砍腿，明明是想砍了撫養院的範院長。

    王爺爺摸了摸徐澤的頭，欲言又止。隨後歎了口氣從電動三輪車坐墊下出去一把鈔票，大部分是一分的，其次是一元的，最大數目不超過二十元。

    “上個月你們一共做了兩種手工，五件套一萬兩千五百六十盒，每盒五分錢 ；批頭套裝兩萬一千五百套，每套三分錢，對嗎？”

    “是的。”

    徐澤點了點頭，迅速心算道：“五件套一共628元，批頭套裝一共645元，總共1273元。”

    王爺爺點了點頭，他以為徐澤之前肯定算過，於是點算好錢遞給徐澤。

    “徐澤......你們，有困難就說，我雖然沒什麽用，但還是能出些力的。”

    王爺爺欲言又止，有些頹廢的擺了擺手，開著電動三輪車走了。

    徐澤站在原地，也歎了口氣。

    “喂，空氣朋友在嗎？這個世界是不是很糟糕啊，為什麽他們都活的那麽累。他們都是好人啊，他們不該過得這麽，嗬，這麽艱難，我相信好人是有好報的......會不會有些虛偽啊，我就一外人，一個從另外世界來此的異類。”

    【任務進度：14/999】

    左邊肩膀微微一沉，外套上出現凹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