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以誅心而論罪，還是以莫須有的罪名？什麽時候大夏國的法令改了？”百裏玄機低沉而又不無嚴厲的措辭，讓人不寒而栗，尤其是當百裏玄機的寒冷的目光不經意間望向袁宗道時，眾人心中又是一緊。

    袁宗道的臉色自然不好看，剛剛在朝堂之上，袁宗道的一番言辭明顯是站在了嶽無極的對立麵，雖然並沒有足夠的跡象表明他已經進入到蒲毅仁的集團之中，然而在眾臣眼中，身為刑部尚書的袁宗道，儼然已經成為蒲毅仁集團中的骨幹人物。

    然而，麵對百裏玄機措辭嚴厲的一番話，袁宗道心中自覺有些愧意，但又不好直接回答。尤其是當他看到百裏玄機散發出的渾身正氣，他的目光慢慢黯淡了下去。袁宗道的神色沒有逃出蒲毅仁的目光，就讓他微微有些皺眉。

    這時刑部一眾官員的行列中走出一人，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了那人身上，這人正是刑部侍郎陸生仁。

    陸生仁作為陸傳誌的長輩，早在李雲逸的信息調查之列，何況陸生德做下這麽個天大的事，若說陸生仁、陸生誌皆毫不知情，實在說不過去。陸生仁與陸生誌雖未執掌一部，但在朝堂中占有極重要的一席之地。李雲逸不得不重視。

    “百裏大人，”陸生仁故意提高了幾分語氣，隻低頭說話，眼神與任何人都無交流，似乎隻是在看著自己的腳尖，然後眾人目光又齊齊落在他的腳尖上，卻是一無所獲，不禁又回到那一副苦大仇深的臉上，“眾人眼前這兩堆還不算物證麽？況且魯大人既然說已經查實共二十萬兩白銀並有五十萬擔糧食，想來也確實。若唐少主與李少卿無任何證據，隻憑片麵之詞，恐難脫罪。況我大夏新政以來，律法有文‘案件首重物證’。何也，正因為人言並不可信，然而這東西卻不會說謊。”

    眾人聽完紛紛點頭。

    魯直聽了心頭大喜，接話道：“陸大人所言正是，我等正是秉承律法條令而行，這二十萬兩白銀與五十萬擔糧食，卻已查實。關於這點，唐少主與李少卿恐怕無可辯駁。”

    徐遠哲出列對夏王躬身一拜，補充道：“京都府、刑部既然均已查證屬實，還請王上下令嚴辦。”李雲逸忽然想到些什麽，徐遠哲真是個妙人，魯直作為京都府尹，若說代表京都府，也說得過去，這陸生仁雖身為刑部侍郎，若是也代表刑部那就有些過頭了，何況刑部尚書袁宗道還在場中，徐遠哲此言分明是要強行拉刑部下水，至少在眾人耳中是如此。此時再看袁宗道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哈哈——”安樂侯哈哈一笑，出列先是對著王上一拜，然後轉身望向眾人，“什麽時候區區一個刑部侍郎也能代表刑部了？真是大言不慚。”安樂侯說著，目光便落在魯直身上，眼神之中慢慢顯出戲謔之色，“魯大人，敢問您可曾真的親自查驗過這些所謂的贓物？你可要想好，萬一這些真是唐少主捐贈之物，你可要承擔誣陷之罪！”

    魯直剛要開口，眼神瞥見蒲毅仁眼神中製止之意，便要閉口保持沉默。此刻早有侍從搬來王座，夏王側身坐了，好整以暇的望著重臣的‘表演’。

    百裏玄機笑眯眯道：“這就對了嘛，魯大人，聽人勸吃飽飯，安樂侯也是一片好意，若是落個誣陷之罪，反而晚節不保。”

    魯直勃然變色，壓低聲音道：“好你個百裏玄機，看你與安樂侯一陰一陽，阻止本官查案，莫非這其中還礙了你倆的好事？”

    聶楚客幫腔道：“有理不在聲高，三位大人莫要動怒，有話好好說。不過這些贓物在此，還有何話好說？鳳鳴商號確為大商無疑，但是這五十萬擔糧食與二十萬兩白銀，談笑間便撥付與二殿下。唐少主若無所求，便開口閉口說捐贈，實在讓人難以置信。重利之下，必有所求。敢問唐少主，鳳鳴商號一年盈利幾何？所求又為何？莫不是這與秦良哲的交易之中，有所內幕？”

    徐遠哲微微一笑，接著道：“聶尚書所言甚為有理，通敵叛國可不是小罪。你說，是嗎？李少卿。”徐遠哲說著目光便落在李雲逸身上。這一招忽然把話題轉移到李雲逸身上，就讓李雲逸暗自覺得好笑。

    沉默了許久的嶽無極默默走上前，對著夏王微微一躬身，“啟稟王上。既然魯直魯大人言辭鑿鑿，正確確鑿。那麽便請王上下旨：嚴查此案，無論涉及何人，必嚴懲不貸。唯有如此，方能維護我大夏法令之言明。也正好昭示國人。”

    夏王微微直起身子，點點頭道：“此案並不複雜，鳳鳴說這些糧食銀兩為捐贈和出借，魯直說這些是通敵叛國的贓物證據，那便查驗物證即可。逍遙侯、屠英泰聽旨，即刻調撥一千羽林衛，三千禁衛軍，聽候嶽無極調遣，即刻查證此案。違者嚴辦。”

    屠英泰和逍遙侯微微一愣，看一眼嶽無極，便一同躬身道：“喏——”

    嶽無極臉色微微舒展開，銳利的眼神掃視一眼眾人道：“魯直魯大人，你可曾查驗物證？”

    魯直還未緩過神，王上的話，已經讓他知道，再無退路，好嘛，正好借此機會將這一幹人全數打落馬下，想到這裏，便絲毫不顧忌蒲毅仁的眼神，哼——老狐狸，分明又想玩陰招，這可是你死我活的鬥爭，自己躲在幕後也就罷了，還想著用陰招對付嶽無極，如果你那陰招管用，嶽無極怎麽還能翻身回到朝堂，走著瞧，看我的吧，也讓你這隻老狐狸看看我魯某人的手段。如此畏首畏尾，跟著你還能有和遠大前途，靠人不如靠己，升官發財還的是靠自己本事，以後若是老狐狸倒了，自己倒是可以有機會成為朝堂之首，嘿嘿——今日趁機扳倒嶽無極這幫餘孽，自己在朝中聲威必定大漲，那時候何人不會以自己馬首是瞻，若是三院六部成立，那麽未必自己不能執掌其一。想到這裏，便不由氣勢大漲，微微掃一眼廣場上的兩座小山，不禁狠狠道：“本官已經驗明，確為二十萬兩白銀，五十萬擔糧草。”

    嶽無極微微點點頭，又微微皺眉，看向李雲逸和唐雲露道：“你二人有何話可說？”

    唐雲露麵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李雲逸卻笑道：“有件事，敢問魯大人，您所拿之信，可是秦良哲給本人的回函？”

    “正是。”魯直得意之色，溢於言表，“李公子肯承認了麽？現在交代同謀還有何人，本官也許會在王上麵前為你說些好話。”

    李雲逸嗬嗬一笑，“真是感謝魯大人。再下手中也有一物，不知可否算作證據。”說著，便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眾人目光齊齊落在那信封之上，不由對李雲逸投去一個疑惑的神色。

    “這是何物？拿來，別耍滑頭。”魯直厲聲道。

    李雲逸微微一笑，“對不起，魯大人，你還不夠資格知道。”

    “你——”魯直目光掃一遍眾人，“眾位大人在此，不敢打開給大家一觀，分明有詐。”

    “嗬嗬——”李雲逸再次一笑，“魯大人，在場之人，隻有一人可觀，你卻偏偏沒有提，莫非你是有意無視王上？”不知李雲逸有意，還是無意間，總之是挑撥到了魯直的敏感神經。

    魯直一時不慎，竟然落入一個不大不小的坑，被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雲逸，“放肆——”

    “放肆——”夏王忽然吐出兩個字來，“呈上來——”

    李雲逸將信封交給馮公公。

    夏王展開信封紙中的一張白紙，看了片刻，臉上便顯出一絲喜色，複又將那白紙裝回信封，淡淡道：“李少卿並未通敵。”隻有短短七個字，之後便不再言語。眾人一臉不解，但是王上已經出麵為李雲逸定性，眾人再有疑慮，也不能質疑，這是為臣之道，更是臣子的本分。

    然而，魯直不知是搭錯了哪根筋，怒氣陡生，對著王上一躬身，“王上，微臣不解。何以斷言李雲逸未有通敵之舉？”魯直此言，是為臣大忌，竟敢公然質疑王上。重臣一齊轟然變色，沉默不語。

    “既然魯愛卿如此說，那麽，寡人說這五十萬擔糧食確實是鳳鳴商號捐贈於白虎關守軍，銀兩也是借與明昊，”夏王搓著有些冷的手，玩味的說道，“你也是不信得了？”

    “微臣不敢。”魯直一驚道，“隻是我大夏律法講究證據確鑿。臣也是出於維護大夏新政革新的成果，更是出於維護大夏律法的本心，因此才有此一問。還請王上恕罪。”

    “哦？”夏王微眯著眼，“原來魯愛卿是新政革新的忠實維護者。倒是讓寡人深感欣慰。那麽魯愛卿，你說說這新政革新還有個尾巴，是不是該有一個圓滿的收尾？”

    魯直自然知道夏王所指為何，便躬身道：“微臣維護新政之心至死不渝，微臣擁護設置三院，微臣首推蒲丞相協助王上管理尚書台。”魯直名為直，卻是絲毫不耿直，更有些喜歡耍小聰明的味道。

    這就讓蒲毅仁有些微皺眉頭：魯直有野心無錯，但其入主六部之心過盛，甚至到了不顧大局的地步。

    蒲毅仁微微歎了口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