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永別舊時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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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這個小孩的事, 禾詩蕊並沒有跟我們說。”賈亞烈皺眉。

    聶羽崢釋然,“如果她真有過孩子,不會輕易說的——這是軟肋。”

    沈子平重重呼一口氣, “問題是,到底生沒生下來!”

    聶羽崢說:“人質從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狀態下忽然覺醒需要很大的心理刺激。國外有過一個案例, 好幾個女人被囚, 通通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互相爭風吃醋且不談,甚至幫罪犯虐待同伴, 即使同伴被殺, 依舊沒能覺醒。如此看來, 禾詩蕊是受了更大的刺激後,自我意識才回到正軌。我的推測是——生了,但是曾大強怕嬰兒哭聲太大驚動別人,選擇丟棄或者……殺害。”

    “禾詩蕊受到的身體和精神傷害,比我們想象得大得多……”饒錫幾分不忍, 長歎一口氣。

    沈子平一鼓作氣,忍下所有的憐憫和同情, 咬牙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要找到這個孩子, 既然這是禾詩蕊的軟肋, 相信一定能讓她說實話!”

    一個年輕刑警匆匆進了會議室, “打擾一下, 那個……外頭出了點事。沈副, 您下去看看?”

    ……

    約莫七點,家政公司的紅姐剛把廚房收拾幹淨,聽見開門聲,迎出來打招呼。“小祝,回來了?聶先生還沒回來呢。”

    祝瑾年笑著應了一聲。她剛搬過來的時候,紅姐叫她“聶太太”,她蠻不好意思的,就讓紅姐改口叫小祝。

    紅姐喂了貓,收拾收拾,囑咐了幾句便走了。祝瑾年到廚房裏看著湯,紅姐今天煲了鬆菇雞湯,現在用小火慢慢熬著,正是香氣四溢之時。電視裏播放著美食主題連續劇預告片,文案“一碗湯,一碗飯,一個人,一個家”,切中祝瑾年此時所感。

    畢業後留在鵬市,一心奮鬥二級谘詢師,每天都很充實,但總少了點什麽。朋友們都說,鵬市作為全國發展最好的經濟特區,能讓人很拚命卻找不到歸屬感,她以前也常有所感。不過,搬過來之後,這種歸屬感便日漸深刻起來。

    她曾跟聶羽崢提起,自己小時候住的地方有棵很高的桑樹,每年四五月份,樹上掛滿了小小的桑椹,一些男孩能爬上去采,說可甜可甜了,她和幾個小姐妹隻能揀幾個掉落下來的吃,已然很高興。長大之後,即便在超市裏買了很貴的進口桑椹,也覺得不如小時候的好吃。沒想到聶羽崢第二天就移栽了一棵桑樹,說托人特意尋了一棵優良品種,隻待來年結果。

    許是臨江,這裏晚上還挺涼快。他倆用過晚飯,就在院子的藤椅上乘涼,看月亮,給奶包梳毛,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她初中的時候跟同桌一起幻想長大後的理想生活,見同桌竟有“晚飯後跟喜歡的人一起散步聊天”,反觀自己,都是什麽上網、看劇、旅遊之類,從來沒有愛人的參與。她將此當個趣事分享跟聶羽崢,他問:“現在呢?我參與之後,感覺如何?”

    “還不賴。”她咬了口冰西瓜,笑開。

    乘涼時,她還逼問過他的情史,他倒好,非要用幼兒園說起,至今,小學二年級竟還沒說完,她越聽越不像情史,倒像聽個人傳記。

    正想著,聶羽崢也回來了。

    “7點半了。”祝瑾年看看鍾,“你下午不是去支隊開小會嗎?怎麽,從1點開到6點半多?”

    “4點結束,遇到點小插曲,耽誤兩個多小時。”聶羽崢走進廚房,從後麵抱住她,“你猜,發生了什麽事?”

    “禾詩蕊該不會尋什麽短見吧?”

    “章靖鳴來了。”

    這個名字好久沒出現在祝瑾年的生活中,她都快把這人給忘了。“他去做什麽?路都不能走了,還能搞什麽幺蛾子?”

    “媒體報道了禾詩蕊現身的事,章靖鳴大鬧支隊,說他是禾詩蕊的律師,要求沈子平帶他去見她。”聶羽崢說著,戴上棉手套,揭開蓋子,熱騰騰的蒸汽撲散開來,伴隨著鬆菇獨特的香氣。

    祝瑾年一怔,追問道:“見了嗎?”

    “能讓他見嗎?”聶羽崢反問,笑著斜睨她。

    “他可不是那麽輕易被打發的。”

    “以死相逼,又是匕首又是農藥的,像個潑婦。”聶羽崢搖搖頭,評價道:“滑稽又……可悲。”

    “他有病吧?禾詩蕊見了他,不跟他拚命才怪。”祝瑾年不帶一絲同情,毫不客氣地說:“無論如何,當初她都是受不了他的騷擾才去找曹義黎的,沒有他就不會有後頭的遭遇。雖然你暫時不能告訴我細節,可但凡智商沒問題,都想得到她這些年受到什麽樣的待遇,換做我,隻要能活著回來,殺了他都會。”

    “看來輕易不能得罪你。”

    “當然,否則有你好看的。”祝瑾年瞪瞪眼,恐嚇道。

    “沒你好看。”他戲謔道。

    “好了好了,我餓死了……”祝瑾年把飯菜端到餐桌,招呼他先過來祭祭五髒廟。

    “我很久沒去荒漠甘泉,還順利嗎?”大老板終於關心了一下業務開展情況。

    “挺好的。我們對學校長期的義務谘詢有了效果,趁暑假,好多家長都帶著開學就高三的孩子過來,學習減壓方法和調整心態,簽了套餐協議。”

    “你怎麽樣,有沒有遇到棘手的case?”大老板又關心起助理的工作情況了。

    祝瑾年想到自己今天接待的一個男訪客,不禁汗顏。他說自己喜歡上了寵物狗,並多次發生了關係,現在一邊覺得罪惡一邊又控製不住自己。她笑了笑,簡單回答道:“可以應對。”

    “很好。”大老板表示滿意。

    ——————

    專案組人員再次訊問了禾詩蕊,她一口咬定自己沒有過孩子。從她這裏打不開突破口,警方根據鄭文秀的日記和曾大強工友的證詞,劃定了一個大概的時間段,向全市的收容機構和醫院發出通知,尋找那個時段被遺棄、救助的新生兒,雖然找到了那麽幾個,卻沒有一個跟禾詩蕊有血緣關係。

    “暫時沒有新證據顯示,禾詩蕊是故意殺人防火。”饒錫兩手一攤,鬱悶地說,“鄭文秀的日記、曾大強工友的那些回憶都隻能說明曾大強跟曹義黎鬧掰,他倆本來就因為錢有矛盾,算不上什麽新情況,就算禾詩蕊生過孩子,也不能算作證據鏈中的一環。我已經謝天謝地她沒提出司法精神鑒定,被囚禁了七年,我都會被逼瘋!”

    相比於其他專案組成員的一籌莫展,聶羽崢顯得幾分閑適。“前陣子,每當我手頭的case陷入迷宮,都有個神秘人寄信提示,這次,他遲遲沒出手,不知道是因為我們調查的內容太過保密,還是他也毫無頭緒?”

    沈子平哭笑不得,“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你該不會在等提示吧?太不靠譜了。我早就說那人沒準就是個熱心市民,看多了偵探小說,想搞神秘。”

    “你說得對,還得靠自己。”他微笑,“查一查曹義黎的收藏品——白金項鏈,記得嗎?它的收藏日期跟禾詩蕊疑似生孩子的時段重合了。我想這不會隻是巧合。”

    賈亞烈一拍桌子,“就是當時你說讓你百思不得其解的項鏈?!髒兮兮的那條!”

    “它對禾詩蕊很重要,但上次我問起時,她卻顯得滿不在乎。她從曾大強家中逃離後,還是想辦法回了家,說明親情在她心中的份量依舊很大,對這麽一條可以說是奶奶遺物的東西,怎麽可能這麽冷漠?她說項鏈不慎丟失,可卻出現在曹義黎的收藏品中,為什麽?項鏈的收集日期距今6年多,也就是說,禾詩蕊被囚禁的第4年,項鏈才落到曹義黎手裏。

    它的收藏日期跟她疑似生孩子的時段重合了。我想這不會隻是巧合。”聶羽崢猜測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把這條項鏈作為紀念品,放在了孩子身上,曾大強卻把它送給曹義黎,進而得到一筆錢。”

    “可它為什麽沾滿泥土呢?”沈子平不解道,“像剛從土裏挖出來似的!”說著,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什麽,驚異道:“……不會吧?!”

    聶羽崢頷首,肯定了他心中所想:“從犯罪心理的角度,事先有預謀的罪犯通常會選擇自己最熟悉、最拿手的手段處理屍體。曾大強此人最拿手的莫過於挖坑、填埋,對曹義黎是如此,那麽對一個絕對不能發出聲音讓旁人發現的嬰兒,是不是也是如此?”

    眾人轟然,紛紛咬牙切齒:“對自己的孩子,下此狠手?!”“是不是人啊!太無情了!”

    “不一定是他的,也有可能是曹義黎的。”沈子平說,“50%的概率,曾大強選擇了自保。”

    “馬上對項鏈做微量成分分析,尤其是上頭殘留的泥土,拿到結果就去找地質、土壤專家幫著看看。”饒錫拍板。

    沈子平憤然點了根煙,到走廊上狂吸了好幾口,心情還是沒有平複。

    聶羽崢提著公文包,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

    “我接受你的建議,去趟荒漠甘泉,不然會瘋。”沈子平叫住他。

    聶羽崢拍拍他的肩膀,算是默許。

    “能給我打個五折嗎?”

    “打骨折。”聶羽崢抬手抽走他叼著的煙,順便摁滅。

    “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