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

    下半夜，山風漸漸變小，山林中響起夏夜的蟬鳴，在寂靜的山穀中點燃喧囂。

    傅之寒起身開了罐能量飲料，正喝著，忽然聽到黑暗中有極輕的腳步聲靠近。他悄無聲息地放下飲料罐，單手按在腰後，戒備地注意著聲音的來源。

    忽然，帳篷被什麽東西從外麵壓倒，正好落在顧北檸身上，將她驚醒，抱起宸寶就往後躲。

    傅之寒將兩人護在自己身後，打開手電看到帳篷四周都被不明生物圍著，它們不斷撞擊帳篷，似乎想要闖進來。

    防水布被擠壓得變形，仿佛隨時都會破裂，讓外麵的怪物衝進來。

    宸寶睡眼惺忪地看了會兒，才漸漸意識到危險，怯生生地摟著顧北檸的脖子，小小聲問：“檸檸，外麵是什麽東西呀？”

    “不知道。”顧北檸緊緊抱著他，盡管心中也非常害怕，但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來，並四處尋找著能充當武器的東西。

    “會是狼嗎？”宸寶害怕歸害怕，又有點天真的期待，他還沒見過真的狼呢。

    大陽山不止一次報道過有狼出沒，這種生物通常成群出現，如果真的碰上狼群，他們三人恐怕都得交代在這裏。

    顧北檸的臉上毫無血色，看見登山包裏有把瑞士軍刀，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來握在手中。

    然而傅之寒仔細辨認了會兒，示意他們放心：“應該不是猛獸，不然這帳篷擋不住他們的利爪。”

    他說話聲音大，外麵的生物好像受到了驚嚇，一陣雜草摩擦的聲音後，帳篷四周重歸安寧。

    傅之寒等了會兒，轉身走到帳篷口想要出去。

    顧北檸擔憂地攔住他：“萬一那東西還在外麵怎麽辦？”

    傅之寒看著那雙扯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很想回握住：“應該走了，沒事的。你和宸寶躲裏麵些。”

    他打開拉鏈走出去，帳篷四周安靜極了，什麽也沒有，好似剛剛的一切都隻是他們的幻覺。

    “有腳印。”宸寶抱著的手電筒，照出帳篷旁的一個小腳印。

    傅之寒過去檢查一圈，總算放下心來：“應該是山裏的野鹿或斑羚。可能是過來覓食的，也可能是聞到了生人的氣味，好奇過來看看。”

    顧北檸長舒一口氣：“我還真怕是狼。”

    “狼都在深山裏，我們走得不算遠，不會遇見它們。”傅之寒走上前將顧北檸手中閃著寒光的軍刀收入鞘中，“這東西鋒利，小心別傷到自己。”

    “我知道，不會傷到自己的。你準備得好齊全啊，連這個都有。”顧北檸將宸寶放回帳篷裏，把刀放回原處。

    如果真的是碰上狼群或其他猛獸，一把小小的瑞士軍刀根本沒用，傅之寒的殺手鐧是他隨身攜帶的槍。他怕嚇到顧北檸，沒有說出來，隻是笑了笑：“有備無患。天還沒亮，你們再睡會兒吧。”

    這會兒是淩晨3點，再過兩小時左右天就該亮了。被隻野鹿這麽一折騰，顧北檸也睡不著了：“我不困，你去睡會兒吧。”

    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珍貴，傅之寒舍不得睡，“我也不困。”他走過去，與顧北檸一起坐在帳篷口。

    原本已經爬進睡袋裏的宸寶看到兩人並肩而坐的背影，心中警鈴大作，不管不顧地爬起來，強行擠進兩個人中間，把兩人分開，皺著小臉用眼神警告傅之寒離他家檸檸遠些。

    這小子明明是他親生的，為什麽防他跟防賊似的？

    “你去睡覺，小孩子睡眠不夠長不高。”傅之寒道。

    “那我要跟檸檸一起睡。”宸寶緊緊抱住顧北檸，生怕自己稍稍鬆手，檸檸就會被旁邊這個人搶走。

    顧北檸以為他是被剛剛的野鹿嚇到了，笑著回抱住兒子：“睡吧，媽咪和叔叔都守著你呢，不會有事的。”

    傅之寒被“叔叔”兩個字射中一箭。

    宸寶倒是滿足了，開心地窩進顧北檸懷中，衝傅之寒露出挑釁的笑。

    他到底還小，沒多久便再次熟睡過去。顧北檸輕手輕腳地把他抱回睡袋裏，才拿了瓶飲料重新坐回到帳篷口，靜靜望著漫天星辰，思緒飄忽。

    五年前她從不列顛回國的那個夜晚，總是陰雨綿綿的倫敦難得晴朗，她在璀璨星空下飛越整個亞歐大陸回到帝都，本以為能迎來新的生活，卻沒想到是一場長達五年的噩夢。

    顧北檸深吸一口氣，不讓那些負麵的情緒影響到自己。她回頭看了眼睡袋中酣睡的宸寶，告訴自己能有這麽乖巧可愛的兒子，那些破事也沒什麽。

    傅之寒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變化，思索著問：“怎麽了？”

    “沒事。”顧北檸說完覺得自己這樣有太過敷衍，補充道，“我隻是想起了五年前的事。”

    傅之寒一下繃緊身子：“想起什麽？”

    “隻是覺得變化有些大，五年前我根本想不到自己會遇上這種事，也決想不到自己會進娛樂圈拍戲。剛剛想起這事，發現自己現在的人生，和原本的規劃沒有半點重合。”

    五年前，傅之寒也曾以為自己會孤獨一生：“你原本的計劃是什麽？”

    顧北檸自嘲一笑：“原本以為自己會當個家庭主婦。”

    五年前顧北檸就已經是倫敦大學的翹楚，由她帶領開發的項目進展順利，前景樂觀。顧北檸原本是想留在那裏繼續做科研，但蕭子航不願定居倫敦，希望顧北檸回帝都去。

    她在乎蕭子航，在乎他們的感情，因此在蕭子航的不斷催促下，她放棄了能夠讓她揚名立萬的科研項目，回到帝都甘心去做蕭子航身後的女人。

    然而她放棄了榮耀、放棄了前途，放棄了一切，最後換到的卻隻是蕭子航把她半路丟下，讓她被陌生男人帶走，並生下一個生父不祥的孩子。

    如今回想起來，顧北檸隻覺得自己那時腦子被驢踢了，竟然那麽不理智：“我一直以為自己挺聰明的，但沒想到那個時候會這麽傻。”

    “家庭主婦也是這個社會很重要的組成部分，沒有她們，那些在外工作的人，生活質量會差很多。”傅之寒寬慰道。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以有幾個人會真的這麽尊重家庭主婦？”

    “我會。”傅之寒說。

    顧北檸意外了下，覺得傅之寒這個人真不錯：“像你這樣的人不多啦。不過在我看來，還是自己賺錢更重要些。經濟獨立才能人格獨立，我不想以後自己買雙襪子都得跟別人要錢。”

    傅之寒唯一所求僅是希望顧北檸能在他身邊，但卻難以宣之於口：“檸檸，無論你是想出去打拚，還是想在家裏打點家務，我都支持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