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過去，蕭子航其實早就淡忘了這件事。如今天顧北檸舊事重提，他才想起這事。

    想起自己當時滿口仁義道德地勸說顧北檸給顧珊珊一些賠償，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在這件事上顧北檸根本就沒有錯。

    20多年前，顧北檸和顧珊珊都隻是剛出生的嬰兒，她們兩個被抱錯也是大人的錯，這一切和顧北檸又有什麽關係呢？

    憑什麽真正犯錯的常秀香與顧新路什麽責任都不用承擔，反而還要顧北檸給他們賠償呢？

    他竟然也那婆子糊塗到去勸說顧北檸賠償，在這一過程中充當了這些人的幫凶。

    蕭子航現在甚至都無法想象自己當時究竟是懷著怎樣的想法才會和顧珊珊他們一樣，一致認為在這件事上顧北檸有錯，

    “對不起，我不該輕信他們的話。”蕭子航啞聲道。

    “這些年顧珊珊但凡在人前遇到我，都得跟我說一聲對不起，就好像在別人沒看見的時候我欺負了她似的。現在再聽到你們說對不起，我都有ptsd了。如果你隻是為了說這三個字的話，可以走了。”

    顧北檸做了個請的手勢，但蕭子航沒有動。他習慣性地想為顧珊珊辯解，但是話到嘴邊，就連蕭子航自己都覺得荒唐。

    他有什麽資格讓顧北檸原諒顧珊珊呢？

    真假千金一事還沒爆發前，所有人都覺得顧北檸就是顧家名正言順的千金小姐的時候，顧北檸在顧家的生活並不如意。

    顧珊珊回到顧家之後，顧北檸的處境更加難堪。

    那個時候，蕭子航一直以為自己是和顧北檸站在一起的。可是，如今或許是心性變了，再回想起當年的那些事之時，蕭子航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可以說出那種話、做出那種事。

    他們分手之後，有一回顧珊珊拉著他去“探望”顧北檸。

    那時宸寶還很小，還是完全離不開人照顧的時候。

    蕭子航記得那天上午他按響了門鈴，保姆熱情地將他和顧珊珊迎進去。

    顧珊珊向保姆詢問顧北檸的情況，保姆數落著顧北檸，說她的病情更嚴重了，昨天竟然都拿刀想砍人。要不是她攔著，指不定都出事了。

    蕭子航有些聽不下去，起身去了臥室。

    相比於有些雜亂的客廳，臥室內被收拾得很幹淨，很有顧北檸一貫簡潔明了的風格。靠陽台的地方鋪了充滿童趣的兒童地毯，宸寶那時候還不會走路，正在地毯上攀爬。顧北檸就坐在地毯邊緣，靜靜看著兒子。

    蕭子航至今都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燦爛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似是給顧北檸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映照得她好似遠古神話中的精靈。

    大概是他的腳步聲驚動了屋內的人，宸寶停下攀爬的動作，歪著腦袋疑惑地看向他。

    剛剛客廳的動靜完全沒能引起顧北檸的注意，她隨著宸寶的眼神望去，注意到蕭子航來了，戒備地抱起了宸寶。

    宸寶乖巧地貼著她，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也沒有任何動作，那雙與顧北檸如出一轍的眼角，依舊充滿疑惑地望著他。

    從自己的世界中脫離，顧北檸注意到了客廳裏顧珊珊的聲音，抱著宸寶從地毯上站起，冷聲問：“你們來幹什麽？”

    蕭子航不記得自己具體是怎麽回答的，隻依稀記得是來“看看你”之類的言語。

    之後，顧珊珊就來了。

    正如顧北檸所說，那天顧珊珊一見到她，就是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說“對不起”。

    然而，顧北檸完全不想聽他們說話，不管不顧地將他們趕走。

    和顧珊珊一起被她趕出去的時候，蕭子航曾一度和顧珊珊一起埋怨過顧北檸的不領情。

    但現在重新想起這件事，蕭子航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埋怨顧北檸的資格。

    是他半路將喝醉的顧北檸丟下，才會導致她被陌生人撿走。

    是他沒有及時告訴顧北檸那晚的人不是他，導致顧北檸沒有及時避孕。

    是他因為自己劈腿而自感無顏麵對顧北檸，一直躲著她，才導致顧北檸稀裏糊塗地將孩子生下。

    是他毀了顧北檸。

    ……

    蕭子航隻覺得痛苦要將他吞噬，好半天才將這份快要失控的痛苦壓製住。

    此刻，望著對麵母子倆同樣戒備的神情，蕭子航啞聲道：“我願意補償。”

    “我不需要。”顧北檸甚至都不問一下他的補償方案，就直接拒絕了。

    她實在是不想再跟蕭子航囉嗦下去，看見宸寶的腕表手機就放在床頭櫃上，她趁著蕭子航不注意，偷偷給兒子使了個眼色。

    宸寶會意，趁著顧北檸的身子擋住了自己，小家夥偷偷摸起自己的腕表手機，給傅之寒打去電話。

    傅之寒睡得很淺，似乎是預感今晚要出事似的。來電鈴聲剛響起，他便立刻清醒過來，接通了電話：“喂？”

    手機已經被宸寶調成了靜音，酒店中的三人誰也沒有聽到傅之寒的聲音。看電話打通，宸寶立刻高聲衝蕭子航喊道：“蕭子航，你半夜三更來我們房間，到底想做什麽？”

    聽清兒子在說什麽，傅之寒頓時什麽也顧不上了，立刻下車朝酒店衝去。

    ……

    蕭子航沒有理會的宸寶的質問，鄭重向顧北檸保證：“我是真心的。檸檸，隻要你能原諒我，我什麽都願意去做。”

    宸寶怕傅之寒不知道他們這裏的情況，大聲道：“檸檸要做的事，我可以去幫她做哦，才不需要你呢。”說完，小家夥覺得這還不夠，又給老父親立威，“傅之寒也可以幫檸檸去做哦。”

    傅之寒的名字猶如一柄劍刺入蕭子航的心髒，他抗拒聽見這個名字，但又怕顧北檸真的偏向傅之寒，蕭子航咬牙道：“傅之寒能做到的，我都能。檸檸，給我個機會好嗎？”

    顧北檸神情冷漠地看著他：“傅之寒沒有傷害過我，你能嗎？”

    蕭子航一窒。

    正在飛奔上樓的傅之寒聽見這話，同樣心如刀割。

    檸檸，我沒有那麽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