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航感激地看了一眼趙澤川，以往的他是絕對說出這番話來的，為了趙靜姝，他對自己漸漸放下了成見。

    同樣深感意外的還是有趙煜，這個兒子平日裏巴不得事事與趙府無關……

    還總擔心他成家之後，學些明哲保身的伎倆，看來自己得擔心是多餘的。

    吳山與萬航隻有過數麵之緣，但也莫名地信任他，這人似無所求，又似對所有之物有深不可測的執念。

    他從小便知，自己有個在朝中做官的爹，長大後才知道，那人是大內宦官，若不是全家受他接濟，他是不想來這臨安城的。

    憑自己的一身武藝，去軍中效力，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能做個教頭。

    沒想到廖匯榮早就為自己尋到依靠，在一身正氣的趙煜身邊做護衛，眼下看來，是來對了。

    他從小就聽過嶽家軍，不止一次想象自己也能披上戰甲，揮動長槍斬殺敵軍！

    當聽到廖匯榮提及嶽雷時，他心跳都漏掉了一拍，沒想到自己初到臨安不久，就能與英雄距離如此之近。

    萬航細細思索著各種細節，又向趙煜等人再次解釋劉家班子這次參與的必要，時不我待，區區幾個時辰，眨眼即過。

    趙煜叮囑趙澤川，取來銀票，包下劉家班子，提早行動，可是被萬航阻止了！

    誰都不知道圍觀的看客中，到底有什麽人，一旦有風吹草動，豈不是打草驚蛇？

    萬航建議他派人去郭艾那裏，盯緊負責押送的衙役和嶽雷的情況，不排除他們兵分幾路，掩人耳目的可能。

    吳山留在趙府，趙澤川陪同萬航一起前往北瓦，與劉勞根再敲定些細則，為確保劉勞根賣力，銀票還是得帶上。

    “這些楮幣你收好！”趙澤川叮囑道。

    萬航接過那一遝紙，捏在手裏端詳，才發現這些紙幣都是用楮紙製作而成的。

    楮是一種落葉喬木，樹皮可以用來造紙，工藝完美，造價比麻紙還要低，所以被政府定為紙幣專用紙。

    紙幣在這一時期常被稱為“楮幣”或“楮券”，稱“銀錢”就顯得很另類了。

    考慮到表演時還需不少衙役囚犯的服裝，趙澤川又喚來小廝，備了簡易車馬，與吳山一股腦地裝了進去。

    臨上車前，趙澤川轉身回了房間，取了一柄長劍，扔給萬航，“你，無論怎樣，都得有武器傍身吧！”

    萬航本想拿出小匕首，但是一想那小玩意算不得啥趁手家夥，接過來向他點頭道謝。

    “貫虹那家夥，有沒有教你幾個防身招式？”趙澤川揚鞭驅馬，馬車轆轆向武林方向行進。

    車窗處月華瀉入，道路兩旁樹影婆娑，車廂內忽明忽暗，周圍說不出的靜謐，在這悄悄地夜色中，一場特殊的表演即將拉開帷幕。

    子時未到，北瓦依然人擠人，萬航讓趙澤川在馬車上等著，他自己跑進牡丹棚，擠進人群裏，向後台方向一步步挪。

    費盡力氣，好不容易從角門進去，卻沒有尋到劉勞根的身影。

    不得已抓住一個小夥子的手臂，拉過他，劈頭蓋臉就問：“劉班主呢？”

    瞥見他額角的傷疤時才認出，他就是被自己的元寶砸中的那“眩人”！

    連忙鬆開手，俯身致歉，“小哥，那日還未正式道歉，請你見諒！”

    小哥臉上塗著青紅油彩，除了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別的器官辨認不出模樣，這樣做大概是為了表演時互為替身，而不易露出破綻吧。

    萬航四下望去，隻見幾個小哥的身形特別相似，甚至從背後幾乎辨認不出差別。

    “無妨無妨，貴客已經道過歉了。我並未放在身上！”小哥好脾氣地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

    “對了，你是在尋劉班主吧，他還在蓮花棚那邊的隔間！”他補充道。

    萬航沒時間再跟他多聊，告辭離去，穿過擁擠的人群，終於進了蓮花棚，他發覺此時的人比他們幾人觀看時還要多。

    隔間裏，劉班主正用熱水衝燙茶盞，廢茶水順著茶台的凹槽匯入桌下的木桶，裏麵棕色的茶湯，裹著暗色的茶葉，起了一層泡沫。

    敲門聲響起時，他沒有急著開門，把茶盞順手放下，理了理長衫，才做出匆忙的樣子拉開門。

    “萬老弟，我還以為你明日才來，這不正打算收起家夥，去那邊瞧瞧。”

    劉勞根堆笑道。

    “那我來的真不是時候，耽誤老哥去巡場子，不如我先退下，等那邊結束了我再來叨擾！”萬航道。

    “那那那有如此著急，還是緊著萬老弟這邊。與家人商討的如何了？他們可同意了？”

    劉勞根說著，拿出茶葉就要衝泡，萬航婉拒道：“莫要麻煩，劉老哥。我們長話短說……

    我們看表演，也不白看，會支付些辛苦費，隻是希望小哥們能聽從指揮。

    有些不願意露麵，在暗處觀看的人，可能需要他們走位……”

    萬航覺得自己很荒唐，謊話連篇把他們往溝裏帶，但是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這沒什麽難處，我們的小哥本就是表演出身，借位錯位都是基礎！”

    劉勞根還是沒明白這次表演的凶險，耐心地給他解釋，恐怕他剝奪這次表演的機會，再也不提接手之事。

    萬航卻一個勁暗罵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可是瞧他那股子熱情勁，又不忍心說些別的話打消他積極的奔頭，從懷裏拿出兩張楮幣放在桌上，道：

    “這區區敬意，還望劉老哥收下，當作給兄弟們的一些茶錢。”

    劉勞根的眼睛倏地一下就直了，他眨著眼睛，從桌上拿錢捏嗦捏嗦地道：

    “我就知道萬老弟是個實誠人，可是……實不相瞞，這足夠盤下我這戲班子了，這一場表演，用不了這些。”

    萬航還沒聽過他轉手戲班的價錢，隻是覺得此行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他盡可能地給出最好的回報。

    “劉老哥，我見那些小哥著實辛苦，你就收下吧，這樣我才踏實，至於後麵的價錢，你我事後再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