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受不得長久顛簸，萬航便時不時停下來讓她下地活動，或者在車裏小憩片刻。

    鑒於來時那場變故，萬航說什麽也不敢夜間上路。

    他說“神秘暗衛”知曉後，定會加派人手沿路護送，保證不會再發生那些令人膽顫的事了。

    好說歹說，直到李清照點頭，萬航才勉強同意。

    寧恕一言不發，一雙滴溜溜的眼珠子盯著屠術看了又看。

    李清照拿胳膊肘頂了頂萬航，示意他往那邊瞧去。

    沒想到易安居士是個這麽有趣的人，屠術尷尬地搔搔頭，“大家都餓了吧，在這裏等著，我去采買熱乎的食物。”

    他跑出去後，又轉身跑了回來，取了兩個水袋一並帶上。

    又要走夜路了，前幾日剛經曆過那樣的無差別“屠殺”，萬航仍心有餘悸。

    反觀寧恕，雖然年紀不大，卻絲毫看不出驚駭的神情來。

    此時她一條腿垂著，隨意地蕩來蕩去，另一條腿曲起踩在馬車上，抱著膝頭，怔怔地看著屠術離去的方向。

    李清照冷靜地端詳著她，再也沒有多說什麽。

    屠術回來時，看見三個人分別站在一處，各有所思。

    他滿臉狐疑地把烤雞分別遞到三人手中，還拿出麻球等小點心擺在馬車邊上。

    “寧兒，你是不是說了什麽？”

    他湊近寧恕，不著痕跡地側過臉去，小聲地問著。

    寧恕經他提醒，這才扭過頭來看向萬航和李清照二人。

    “渡之哥，易安阿姨，我們……你們剛才在說什麽，我沒聽清！”

    萬航笑笑道：“寧姑娘一定是乏了，我們什麽都沒有說啊！”

    李清照住著手杖，蹣跚著過去，拿起一粒麻球，輕輕咬了一小口。

    “這個糯米做的小點心，我是最愛吃的。還有南方的桂花糯米圓子羹……那我是百喝不厭！”

    屠術一聽也來了精神，“對對對！就那個羹，我每次可以喝一大碗！”

    “貫虹錯了！那是盆，不是碗！”

    寧恕聽完，瞥了屠術一眼，低下頭抿嘴笑。

    看起來，她對南方這些小吃點心並不是很感興趣，顯然初來南方不久！

    那她說來了幾年，一直以乞討為生，就是個很大的破綻。

    萬航站在她身後，拍了怕她的肩膀，“寧姑娘，勞駕，幫我也那一粒麻球！”

    寧恕下意識地抬手在那堆小巧的點心中，最後沒拿定主意，還是屠術眼尖，拿起一粒遞到她手裏。

    萬航沒有接他詢問的眼神，兀自從寧恕手中接過，走遠些吃起來。

    在現代很火的一檔美食節目《舌尖上的中國》中，有一句經典的旁白：

    東方和西方,江南和塞北。人們的遷徙促成了食物的相逢,食物的離合見證了人的聚散。

    萬航深以為然！

    尤其是兵荒馬亂的年代造成的大規模遷徙，最先看出人們來處的就是飲食習慣。

    在我國的南北方，因為地理環境和氣候的差別，兩地的飲食差距之大不言而喻。

    十五年前發生的那場傾覆性災難，從根本上促成了人們的南遷。

    比如圍在馬車前就餐的四位，悉數來自北方。

    如果是從那時候起就遷徙而來，經過這麽多年的磋磨，南北方的飲食已在南方匯聚在一起。

    既有南方的口味，又有北方的特色。

    正如那句話說的，這是“食物的相逢”！

    萬航不願意相信，寧恕所言與事實相悖甚遠。

    也不願意相信李清照早前的提醒是真的。

    但從她眼下的表現來看，之前的所述中摻雜了謊言，這是毫無疑問的。

    屠術從他身後走過來，沉浸在思索中的萬航，被他突然加重的腳步聲嚇了一跳。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哦！沒有！”

    萬航咽下最後一口麻球，接過他遞過來的水袋。

    “你想沒想，我還是看不出來嗎？”屠術與他並肩而立，“與寧恕有關是嗎？”

    這不是根本問題所在！

    這個姑娘如果是隻身“犯險”，那隻需要弄清楚她的來曆，經曆過什麽也就能解決了。

    假如她是受人指使，被人脅迫，那麽恐怕連身份都是假的！

    屠術隻是對她有些心動，還不至於舍不得查吧？

    好在一路上走來，兩人也未探究過重要的話題。

    是繼續留在身邊，多加提防，還是就此揭穿她，交給李九雲處理……

    這就要看屠術的了！

    “是的！”他當下直截了當，“與她在外的時間裏，可曾談及家人？是你主動詢問的還是她自己說出口的？”

    屠術沉思半晌，也給不出答案，顯然他沒有注意那些問題。

    萬航也不好意思追問那幾日兩人如何相處的，隻好作罷。

    他心想，還是暫且留下她吧，這麽點醒，屠術當是心中有數的了。

    如果這姑娘存心利用那個大漢和幾個半大孩子，等回了臨安城，恐怕就有事情要應付了！

    “渡之，她或許真的沒有表麵上這麽簡單……”屠術悠悠開口，“但是她肯定有苦衷的！”

    這樣一說，萬航也就明白他的選擇了。

    兄弟脫單，是件值得恭喜的事情，但是愛情，有時候真的會蒙蔽人的眼睛……

    萬航希望，這種蒙蔽，對他而言隻是暫時的，那樣到頭來，他就不會太心痛！

    “走吧！”萬航拍拍他的肩，對他的選擇給予最大的尊重！

    假如真的有事，大不了，做兄弟的一起扛。

    屠術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多謝兄弟理解！”

    李清照不知道二人講了些什麽，但是看到兩人輕鬆的神色，便知他們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食物已經收拾停當！

    寧恕坐在馬車上，望著一條清清的小溪發呆。

    而李清照早已經鑽進車廂裏，打起瞌睡來。

    “易安先生，我們先啟程了，我盡量嗬住馬兒走慢些！”

    李清照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不知屠術說了些什麽，寧恕咯咯地笑著，抬手敲打他的手臂。

    屠術也不躲閃，任由她撒嬌。

    從他寵溺的眼神中，萬航似乎看清了他的路數！

    這是鐵了心要把自己搭進去，寵到她無法離開，便把自己的一切和盤托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