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跑腿，她最近這幾天天天跑腿，也不分白天晚上，隻要沒上門襟，她就消停不得。

    莫離趕忙放下手裏的饅頭，把月例錢包好放在懷裏，急匆匆地出了門。天剛擦黑，壽康宮那邊已經傳出來奏樂聲了。

    若是探喜真著急穿這身衣服，昨天晚上就該送去了。莫離心裏知道姑姑就是看不得她閑著，不過也好，腿上的傷沒那麽疼了，與其呆在那聽姑姑罵，還不如出來送衣服，樂得清靜。

    繞過禦花園，莫離就拐到了皇貴妃宮南門的過道上，過道有點長，她心裏想著阿娘和弟弟，腳步也輕快了些。把衣服送給了等在皇貴妃宮門口的小宮女，莫離就原路返回了。走到禦花園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了，出來得急，姑姑也沒給她拿燈籠。

    今天晚上禦花園沒掌燈，這有點奇怪，不過沒準掌燈的太監覺得今晚也不會有主子來禦花園，掌不掌燈就無所謂了吧。莫離一路心情大好，慢悠悠地往回走，微風吹在她臉上，禦花園裏的玫瑰開得正豔，像阿娘身上的味道。

    莫離不知不覺走到了湖邊，湖麵上有幾盞花燈，應該是宮人放來為太後祈福用的，旁邊的石頭上還有好幾盞沒放的，火石還在邊上，放燈的宮女應該沒走遠。莫離走過去，叫了一聲：“有人麽？”

    沒有人回答，莫離又叫了一聲：“花燈是誰放的？”

    還是沒有人回應，她走上前去，嘴上自言自語念叨著：“哪位姐姐的燈？借我放一盞，他日必當奉還。”

    說著拿起了一盞玫瑰花燈，用火石點燃了燈芯，放入水中，她雙手合十在心中許了個願：願阿娘身體康健，願弟弟平安喜樂，願……

    嘩啦……

    莫離突然覺得背後有一雙手的力道把她推進了水中。她不會遊泳，水沒過胸口她就開始喘不過氣來。她想呼救，但是腳底踩不著低，她根本就站不起身。越是掙紮，水就越是往她嘴裏灌，被她一撲騰，湖底裏的水草隨著水來回擺動，終於纏住了她的一隻腳。

    湖底的水草像一直手，死死的拉著她不放，她喊了兩句救命，水嗆進她的嗓子裏，沒一會，她就暈過去了。

    七月，正是一年當中陽氣旺盛的時候，可是莫離還是覺得冷。周圍的水像是刀子一樣劃進她的肉裏。她仿佛看到了阿爹，那個高大威武的阿爹。阿爹什麽都會，會給她做彈弓打鳥逗趣兒，會給她做燈籠照亮，會給她做簪子挽發，會給她做衣裳禦寒。

    她好像能聽到阿爹叫她：“阿離……阿離……阿離”

    莫離猛地睜開眼睛，一雙溫暖的唇正覆在她的唇上。來不及推開他，莫離就被一口水嗆得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她才有力氣看看這輕薄她的男人。

    又是暗持！

    莫離驚魂稍定，怒目圓睜看著暗持，暗持委屈道：“莫離，你這眼神看我做什麽？我救了你啊！剛才那是救人的換氣法，沒有我給你渡氣，你就見閻王啦！”

    “我從沒聽說過嘴對嘴的救人法子！”

    “你看你，孤陋寡聞了吧，我在一本醫書上看到的。”

    “什麽破醫書！早點撕了吧！”

    “你還不信，過兩日我把那本書給你找來。”

    莫離白了暗持一眼。暗持也不再糾結她信不信的問題，轉念問莫離：“莫離，你得罪人了吧？”

    她看著暗持，咳嗽的喉嚨疼，說不出話。暗持又說：“你剛進禦花園我就看見你了，想著你到這邊了嚇你一下。沒想到你跑河邊放燈去了，我剛要叫你，就看見一個人把你推進湖裏了，那人真狠毒啊，看著你沉下去了才走。”

    “那人……咳……那人長什麽樣？”

    暗持搖搖頭，說：“我沒看清楚，應該是個太監。你得罪過誰？”

    除了姑姑，她想不到第二個人。暗持看她沒說話，扶著她起來：“走吧，今晚我替師父守夜，你去我那我給你配副藥吃，氣血才補回來點，又受涼又受驚嚇的。”

    莫離站起來，穩了穩身子，說：“不用了，暗持。我得回去了。”

    “你這個樣子，身體吃不消的。”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弱不禁風。”

    “你怎麽這麽強呢！那你明天傍晚來，我偷偷給你送些藥來。”

    莫離搖搖晃晃地回去，此時司浣局已經熄燈了。她回到房裏，滿兒還沒睡，看到莫離渾身濕透，一直問她怎麽了，她沒敢跟滿兒說實話，謊稱放燈的時候失足掉下水的。

    她換了幹淨衣服，躺在床上鼻子就開始不通氣，整個人也迷迷糊糊的。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還在水中掙紮，然後看見了阿爹阿娘，還有弟弟，一家三口冷眼站在岸邊看著莫離獨自在水中掙紮，又聽到白家大小姐說“我才是正宮娘娘”，還看見了暗持，看見了滿兒，滿兒滿手鮮血對莫離說“姐姐你看，我也要死了！”

    莫離瞬間驚醒，豆大的汗珠淌下來。滿兒在一邊急切地問：“莫離姐姐，你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滿兒……我怎麽了？”莫離虛弱地問。

    “你發燒了，睡了兩天兩夜，姑姑不讓我去找大夫，太醫院的一個小學徒給了我一包祛風散寒的藥。姐姐你沒事吧？嚇死滿兒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辦啊？”

    莫離伸手摸了摸滿兒的頭發，哄著她說：“滿兒不怕，我沒事。”

    滿兒扶她起身，喂了兩口熱水，姑姑從外麵謾罵著進來：“沒死就趕緊起來幹活！哭哭啼啼的奔喪啊？”

    莫離坐著都費勁，哪還能下地幹活，滿兒擦了擦眼淚，站起來說道：“姑姑，莫離姐姐大病初愈，實在幹不了活，有什麽活我替她幹！”

    “你替她幹？你怎麽不替她去死？”

    滿兒被懟得說不出話，莫離虛弱地說：“姑姑，你別嚇唬滿兒。滿兒，你先出去。”

    滿兒五味雜陳地看了一眼莫離，又看了一眼姑姑，隻好乖乖聽話。滿兒出去把門關好，莫離拉了拉不平整的衣領，悠悠地說：“姑姑，我落水那日是太後壽辰，要是我把事情鬧大，讓太後知道有人在她的壽辰當天草菅人命，不知道一心向佛的太後，會不會覺得是在給她徒增業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