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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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離向皇貴妃的貼身侍女探喜說明來意,就被她引進了大殿。

    皇貴妃正坐在楊妃榻上插梅,白色透亮的八寶琉璃瓶裏幾株含苞待放的紅梅嬌豔欲滴,隻是美人遲暮,皇貴妃的鬢上已經能看到白發了。

    莫離跪下身,開口道:“奴婢司浣局掌事女官莫離,給皇貴妃請安。”

    皇貴妃沒有抬頭,緩聲問:“司浣局?來做什麽?”

    莫離說:“請皇貴妃恕罪,奴婢燙了您那件駝色軟煙羅月華裙。”

    皇貴妃手裏一使勁,折斷了一隻上好的紅梅,她雙眉緊簇,似要發火:“你說什麽?”

    莫離說:“奴婢知道這件月華裙是皇上送給娘娘的冊封禮,不敢胡亂隱瞞,特來向皇貴妃請罪。”

    探喜上前,扶著皇貴妃起身,她顫抖的聲音說:“快拿過來,本宮看看!”

    莫離獻上箱子,皇貴妃打開箱子,那件月華裙整齊地疊放在裏麵,好像是她的那件,又好像不是。她疑惑地把衣裙取出來。

    原本羅裙上印著的牡丹,正被一隻活靈活現的鳳凰圍著花自下而上仰著頭似要嘶叫,鳳凰是用金線繡的,凸出來和牡丹花錯落相交,金線在陽光下不止是單一的金色,細看會另有黃紅兩種顏色與之輝映。原來這件月華裙隻算的上是端莊,現在可稱之為華貴大氣了。

    一旁的侍女已經看傻了眼,皇貴妃到底是見過世麵的,她重新坐回去,說:“大膽奴婢!”

    莫離低下頭。皇貴妃繼續說:“你可知鳳凰代表何意?把鳳凰繡在本宮的衣服上,你是要給本宮安個大不敬的罪名麽!”

    莫離說:“奴婢不敢,奴婢知道鳳凰是中宮之主的代表,定然不會把它繡在皇貴妃的衣服上,您仔細瞧,奴婢繡的可是鳳凰?”

    皇貴妃翻看著,還真和鳳凰不太相似,鳳凰翅膀上、背部、胸部、腹部一次有羲字、禮字、仁字和信字的花紋,眼下的卻沒有,渾身通體為同色花紋,且喙偏小。她問莫離:“這是什麽鳥?”

    莫離回道:“鷳。”

    皇貴妃說:“鷳常為白色。”

    莫離說:“普通鷳鳥確實為白色,印於朝中臣子的官服上,可奴婢繡的不是白鷳,而是黃金鷳。一來因為鷳鳥是正直、忠誠的代表,象征著您對皇後娘娘的忠心可鑒。二來,黃金鷳是祥瑞之兆,奴婢把她繡在您的衣裙上,願娘娘餘生富貴呈祥,裕親王英才得展,勢在必得!”

    莫離的話顯然很打動她,自己的富貴倒是其次,若是兒子不用再寄人籬下、如臨深淵,那她死也瞑目了。

    皇貴妃眯著眼說:“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燙壞了本宮的衣服,還擅作主張繡了這無人知曉的黃金鷳。你這是吃定了本宮不會罰你。”

    莫離說:“奴婢早已聽說皇貴妃待人親厚,與皇後娘娘相比有過之無不及。奴婢不祈求娘娘原諒,隻希望娘娘能給奴婢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皇貴妃道:“本宮在這紅牆藍瓦中生活了將近三十年,早已無欲無求,願隻願太後身體康健,帝後伉儷情深。所以沒有什麽將功補過的機會給你了。”

    莫離顧慮地看了一眼左右,屋子裏婢女三五人,安靜地站在門口和皇貴妃身邊。皇貴妃見她有所顧慮,便屏退了宮女,隻留下探喜。

    莫離心道一喜,倘若皇貴妃對莫離拋出的橄欖枝不感興趣,便不會給自己創造這個單獨說話的機會,她到底還是猜對了一個為人母的心。

    四下再無外人,莫離對皇貴妃說:“娘娘這些年忍氣吞聲,就是求得個安穩,可是說句大不敬的話,有朝一日您駕鶴西歸,裕親王要怎麽辦呢?太子並不是個溫厚大度之人,皇後娘娘的手段想必您更是了如指掌。您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裕親王啊!”

    “你以為我沒想過麽?可是如今皇後娘娘地位穩固,我又年老色衰,不依附於她,還能如何呢?”

    莫離道:“娘娘,如今您位如副後,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那你什麽意思?”

    “您不一定非要做皇後,裕親王也不一定非要做太子。風險太大了,若成功了,皆大歡喜。可是如果出了一丁點差池,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你繼續說。”

    莫離遵命,繼續說道:“如今皇上對太子十分重視,詩書騎射都是最好的老師教導,幾位皇子自然望塵莫及。可是他離皇位越近,有一樣東西就越在乎。”

    “什麽?”

    莫離緩緩地說:“性命。”

    皇貴妃似乎明白了什麽。莫離接著說:“如今西南邊境戰事吃緊,白將軍在北邊分身乏術,皇上眼下沒有信得過的將士能帶兵出戰,我聽太子妃的意思,皇上已經明裏暗裏點過太子好幾次了,可是他膽小怕事,硬是裝傻充愣。要是現在裕親王毛遂自薦,皇上必然高興。若裕親王有了戰功,以後太子想要謀害他,也要三思而行。”

    皇貴妃揉了揉太陽穴說:“我怎會不知這個道理。可是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真的害了惟兒性命,我情願他一輩子活在太子的掣肘之中,還能留條命。”

    莫離說:“皇貴妃娘娘您怎麽把江暮江副總兵忘了呢?有他在,哪裏還需要裕親王親自上陣。”

    莫離說的是駐守西南邊境的總兵江計風的小兒子,江計風被西南賊寇所害,半月前向宮裏報了喪,按理來說應該由他的大兒子江晨接任,可是那人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主,讓他吟詩作對可以,帶兵打仗一竅不通。

    但是老祖宗規矩,長在不立幼,江晨被推到總兵的位子上。手底下很多人不服,隻好把江暮提拔到了副總兵的位置,江暮一直跟隨父親東征西戰,在軍中頗得人心,可是隻是個副位,加上軍中人的擁護慫恿,一時間看不開,竟也無心戰事,專心在了爭權謀利上了。

    皇貴妃說:“江暮本宮有所耳聞,可是你怎麽保證他就一定能安心幫我兒打仗,不再醉心名利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