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兒的話像是定身術，讓莫離驚在原地。她回頭，瞪著血紅的雙眼看著滿兒，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裏擠出話，說：“你說什麽？”

    滿兒趕緊上前拉住莫離，把她連拖帶拽拉到了內室的榻上，啜泣著要給莫離擦眼淚。

    汗順著眼眶流進莫離的眼睛裏，她分不清是因為太過氣憤，還是被汗迷了眼，總之眼淚像是不受控製，爭相往外翻湧。

    滿兒跪在地上，說：“姐姐，我是自願的。”

    莫離想去扶滿兒，可是她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順著滿兒也癱坐在地上，她的手有些抖，捧起滿兒梨花帶雨的臉，問：“你別怕，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他對你用強，還是你自願的？”

    滿兒說：“姐姐，算是我自願的，你別生氣。”

    莫離說：“用強就是用強，自願就是自願，什麽叫就算？”

    滿兒說：“自從你出宮避疾，太子就常來找我。剛開始我是避著他的，可是…”

    莫離問：“可是什麽？”現在隻要滿兒說個強字，莫離就能提刀手刃了太子！

    滿兒說：“太子待我十分和善，說話總是低聲細語的。還常給我帶些新奇的玩意兒。”

    莫離大口地喘著粗氣，說：“滿兒，你想要什麽沒有？他那些哄人的小玩意兒就把你騙了？”

    滿兒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沒有，我沒有，姐姐。我處處躲著他，可我越是躲，他就越來找我。他太溫柔了，還給我念詩。我…我就…就有那麽一點點動心。”

    莫離終於回過神，眼淚想決了堤的大巴，一發不可收拾。滿兒接著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你回宮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了，可是我害怕你會生氣。就沒敢告訴你。”

    莫離說：“傻滿兒，你明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他！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麽？”

    滿兒說：“我知道，可他說他對我的感覺與對旁人不同。”

    莫離說：“你去問問宮裏那七八個侍妾，再加上死去的安秀，哪一個沒聽過他這種混賬話！”

    滿兒自欺欺人地說：“不不，他是認真的。他說每一個字都看著我的眼睛，撒謊的人沒有那種眼神。”

    莫離知道自己的傻妹妹被騙了，安秀過去的種種還曆曆在目，現在竟然換成了滿兒。

    莫離問：“那今天晚上又是怎麽回事？”

    滿兒說：“今天我剛躺下，太子就來敲我的門，他吃醉了酒，說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賴在我房裏不肯走，後來…後來…”

    “後來他就上了的床，脫了你的衣服，跟你說了好些個傻子都知道是騙人的鬼話！”

    莫離幾乎是怒吼著說出這些話的，滿兒還是哭，哭得越來越淒切。她說：“剛開始我也不同意。”

    莫離說：“那他就還是用了強？”

    滿兒說：“可我喜歡他也是真的。”

    莫離知道她是無可救藥了，那怕她喜歡的是個太監，她都不會這麽絕望。可偏偏是太子，那個整日花天酒地的浪蕩公子！那個青樓女子都敢接進皇宮的淫亂之徒！那個妻子屍骨未寒就續弦的負心漢！

    莫離恨不起這個情竇初開的妹妹，隻能恨自己，抬手就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耳光打在臉上，莫離竟然不覺得疼，她覺得是打輕了，於是還想再打，滿兒趕緊拉住她，說：“姐姐，錯都在我，你不要這樣。”

    莫離用盡力氣，跪在滿兒麵前，說：“滿兒，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來東宮，不該生病出宮避疾，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虎狼之穴。滿兒，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滿兒！”

    她隻想道歉，到底是想讓滿兒原諒自己，還是讓自己原諒自己，已經無可辨別了。隻是一個個響頭磕在地上，莫離的額頭隱隱開始出血。

    滿兒想製止她，可她的力氣好大。滿兒隻好抱住她的身子，她嘴裏還念叨著：“我真該死，我不是人，我連妹妹都護不住…”

    聽到莫離的話，滿兒更是心疼得不知怎麽才好，她對莫離說：“姐姐，你別這麽說，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姐姐，你是跟阿娘一樣親的人。姐姐，你別生氣，我以後不見他就是了。”

    莫離真的太累了，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頭疼得很，抬手覆在太陽穴上。

    滿兒還在說：“姐姐別生氣，滿兒以後再也不惹姐姐生氣了。”

    莫離的眼淚浸濕了麵紗，她把麵紗取掉，又擦了擦眼淚，有氣無力地說：“傻丫頭，我不生氣，我隻是恨我自己沒本事，讓你受這麽大的委屈。”

    滿兒說：“姐姐，我不覺得委屈，雖然我知道他可能是在騙我，可是騙了就騙了吧，讓我能大膽地愛慕一個人，哪怕是個不值得的人，我也認了。”

    莫離望著滿兒，說：“我不怪你，滿兒。喜歡誰是你的權利，隻是萬萬不該是他。”

    滿兒說：“這件事哪是自己能控製得了的呢？姐姐，你能控製自己喜歡誰或者不喜歡誰麽？”

    還真是不能，她喜歡的李恒，在外人眼裏不也是那個‘萬萬不該’麽？

    莫離說：“隻怕你日後會吃些苦頭了。”

    滿兒說：“我不怕。他若能娶我，我心甘情願給他做妾。他若不娶，能留在他身邊日日看著也好。”

    這傻丫頭的想法竟然跟自己如出一轍，不愧是她認準的妹妹。

    好在她所遇良人。

    滿兒見莫離不那麽激動，便把她扶到榻上，拿出手帕去替她擦汗。莫離說：“滿兒，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馬上告訴我，不要怕我生氣或是難過。”

    滿兒乖巧地點心頭，莫離又說：“滿兒，對不起。”

    “姐姐切莫再說了。”這一晚上滿兒聽啦莫離好幾句道歉的話，每一句都想是刀子劃在自己的心上。

    莫離說：“我的道歉是為我剛才的反應，滿兒，你長大了，有自己做決定的權利，我不該如此左右你，叫你為難。”

    滿兒笑笑，想說什麽可是不敢開口，她心裏明鏡一樣，就怕一開口，心裏那點自我安慰化作水中幻影消失不見。(www.101noveL.com)